第948章 对策


【时间】:1956年秋,鹰酱大动乱后的第五天

【地点】:华盛顿,白宫

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尽管现在是下午两点,但房间里只亮着几盏昏黄的壁灯。

空气净化器嗡嗡地转着,试图把外面街道上弥漫的催泪瓦斯味和橡胶燃烧的焦味过滤掉,但依然留下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消毒水般的怪味。

那张使用了三个世纪的坚毅桌上,现在堆满了凌乱的文件、还没吃完的三明治以及好几个塞满了烟头的烟灰缸。

鹰酱大统领——那个总是喜欢在镜头前展示自己完美发型和整齐牙齿的中年男人,现在就像是一个星期没洗澡的流浪汉。

他那向后梳的大背头早已散乱,领带歪到了胸口,眼睛里满是血丝。

他手里拿着电话听筒,但已经有好几分钟没说话了,只是主动的听着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坏消息汇报。

“……宾州州警全线溃退?那些矿工有什么火力?”

“他们有坦克?别开玩笑了……该死的……好吧,那是矿业爆破车……”

“什么?底特律……停电?工会的人切断了我们的备用发电机?!该死的……”

他猛地挂断了电话,抓起桌上的那个水晶镇纸,狠狠地砸在了对面昂贵的羊毛地毯上。

“这就是你们的应急方案?!”

他冲着房间里站着的那群人咆哮,嗓子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

“七十二个小时过去了!白宫门口的人比里面的老鼠还多!而我们连一个能用的电视台都找不到?!”

在座的没有一个敢说话。

新上任的国防部长正在用手帕不停地擦汗,他的位置是坐直升机从五角大楼顶上飞进来的——因为大门早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阁下,”他的声音小得像是蚊子,“我们的士兵……我是说,很多士兵……拒绝执行清理任务。”

“刚才,第三装甲师的一个营长甚至公然拒绝上车,理由是他哥哥在门外面的游行队伍里……”

“那就把那个营长枪毙!”大统领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乱飞,“这是叛国!是兵变!”

“恐怕我们并没有那么多执行队去枪毙一个装甲营的营长,总统先生。”

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艾伦·杜勒斯,CIA的那个骷髅脸局长,正在用一种非常讲究的手法修剪自己指甲上的倒刺。

“而且,”他甚至没抬头看大统领一眼,只是轻轻吹掉了指甲屑,“如果我们真这么干了,明天您的办公室可能会被一群暴走的装甲兵开着坦克轰平。”

“那你有什么办法?你!又是你!”

大统领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用手指着杜勒斯。

“如果不是你那该死的、漏洞百出的阿特拉斯计划……还有那种能被人拍下来全家桶式直播的糟糕保密工作!我们现在怎么会坐在这种烂泥坑里?!”

“纠正一下。”

杜勒斯终于抬起了头,那双灰色死鱼一样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

“那是各方都同意的决定。签字的文件还在我的保险柜里躺着呢。”

“如果您想回顾一下谁先提议在那份文件上签字的,我们可以把那位将军或者……部长的名字念出来?”

他环视了一圈,凡是被他视线扫过的高官们,都纷纷低下了头,像是一群躲避老鹰的小鸡。

没人是干净的。

在这场豪赌中,他们每个人都把自己最后的筹码押了上去,指望着那个炼金术能把石头变成金子。

结果,石头变成了屎。

“好了,这种时候互相指责没有任何意义。”

国务卿站了起来。他是这间屋子里除了杜勒斯之外,唯一还能保持几分冷静的人。

但他那张一向保养得很好的脸上,此时阴云密布,嘴角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神经质抽动。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

每走一步,地板就发出一声沉闷的“咯吱”声。

“现在的形势很简单。舆论已经彻底崩溃。这帮无知的刁民……”

他从牙缝里挤出那个词。

“他们听不进去任何解释。他们认定了是我们把那三万人杀了。”

“解释从来就不重要。”杜勒斯插了一句,“重要的是怎么让他们闭嘴。”

“有人提议,我们找几个‘替罪羊’出去。”

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小心翼翼地说道。

“比如……让史密斯将军承认是他私下受贿,或者是精神错乱?”

“太晚了。”

国务卿直接打断了他,声音冷得像冰。

“你觉得那群拿着猎枪从宾州一路杀过来的疯婆子会信吗?”

“她们要的是我们的头,每一个人的。不把整个华盛顿血洗一遍,她们是不会停下的。”

大统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

“那怎么办?等死吗?还是让我现在出去,在那个姓科瓦尔斯基的乡下女人面前下跪?!”

“不。绝对不。”

国务卿走到窗前。虽然拉着窗帘,但他依然谨慎地站在了阴影里。

他能隐隐听到外面传来的整齐而压抑的口号声。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恍惚,似乎穿过了那些厚重的砖墙,看到了外面那片如黑色潮水般的人群。

“我们不能出去。但我们可以让他们……自己回去。”

他转过身,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怪异的笑容。

“大自然总是有很多办法来调节种群数量的过剩,不是吗?”

大统领和几个部长面面相觑。

“你是说……像之前镇压工会那样,用水枪和警棍?但这规模太大了,我们没有那么多人手……”

“不,不,不。那太原始了。太粗糙了。”

国务卿走到桌边,随手拿起桌上一瓶还没开封的矿泉水,轻轻地拧开瓶盖。

“你们知道流感吗?”

他问道。

“每到了换季的时候,总会有些人因为身体虚弱或者不注意卫生而生病。”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对吧?”

他把水瓶倾斜,倒了一点点在桌上。

水珠在地摊上迅速渗开,变成一个深色的湿斑。

“如果在这种特殊的、人群高度聚集、卫生条件极差、大家都在日晒雨淋的抗议现场……”

“如果突然爆发了一场非常严重的流感。一场会让人发高烧、咳嗽,甚至可能……有那么一点小概率,比如说百分之五的致死率的流感。”

他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像是在给孩子讲睡前故事,但内容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感到后背发凉。

“当身边的人开始大批大批地倒下,当医院里住满了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人……”

“我想,那些为了所谓的‘正义’而热血沸腾的脑袋,很快就会冷却下来的。”

“恐惧。比子弹更有效的武器是恐惧。”

“到时候,我们不用一枪一弹。”

国务卿摊开双手,做了一个“驱散”的手势。

“他们会求着我们。求我们派车把他们送回家,求我们提供药物和隔离区。甚至会为了争夺一张我们提供的病床而互相打起来。”

“至于那些真的不怕死,还在街上硬挺的?”

他冷笑一声。

“那就更简单了。我们以‘必须进行强制医疗隔离’的名义,把他们请到某个专门准备的地方去。比如那些空置的军营。”

“这是为了公共卫生安全。谁能反对?谁敢反对?”

整个房间,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鸣声。

所有人都在消化这个疯狂的提案。

这不仅是镇压,这是一场战争——

一场政府针对自己人民发动的细菌战。

而理由仅仅是为了……保住这间办公室里这几十张还很舒服的皮转椅。

国防部长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的脸上满是惊恐。

“但这……这是疯了。上帝啊,我们会下地狱的。”

“而且,病毒要是失控了怎么办?那可是真的病毒,不像古巴的那种怪物,这东西会随着空气传播……”

“我们有疫苗。”杜勒斯突然开口了,这让几个人都惊得跳了一下。

“在51区的B-7实验室。”

他一边说一边用一种近似欣赏艺术品的眼光看着国务卿。

“他们几年前就在研究这种东西了。基于1918年大流感病毒的一个变种。叫‘静默者’。疫苗和特效药都有现成的配方。”

杜勒斯对国务卿点了点头。

“我想,这位先生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掌握了这种病毒,同时又掌握了唯一的解药。那么这种恐慌,完全在可控范围内。”

“而且,”国务卿接着说道,眼中闪烁着一种只有在赌桌上孤注一掷的人才会有的狂热,“我们可以对外宣称,这是因为人群中混杂了从古巴回来的某种未知携带者。再把这盆脏水稍微……反向操作一下。”

“让他们忙起来。让这个社会病一场。病得重一点。”

“只有病入膏肓的人,才会无条件地依赖医生。”

“而我们,现在就是唯一的医生。”

大统领张着嘴,那个本能想要说“不”的念头在他脑子里闪了一下。

但立刻就被他从窗帘缝隙里瞥见的外面那愤怒的旗海给压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低头看了看那张桌子,那张曾经签署过无数改变历史法令的坚毅桌。

他的手在发抖,但他还是慢慢的从笔筒里,抽出了那支万宝龙的镀金钢笔。

“如果我们这么干……”大统领的声音几乎是在呻吟,“疫苗……能保证先给我们供应吗?”

国务卿笑了。

那是一个胜利者的笑容,但更像是一张从泥沼里伸出来把别人也拖下去的手。

“当然,总统先生。”

“这是为了……国家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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