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演戏

西戎使臣刚走出谈判用的大帐，就有属下上前小声禀报:“大人，黎城送来紧急战报，昨日夜间，约两万宣军潜行至城南二十里处骆驼谷，似有交战之意。”

西戎使臣神色一凛，再想到适才林启的咄咄逼人，自觉明白了其中端倪:宣和公主并不想停战，虽迫于朝廷压力暂时休战，但她并不甘心。

先是要求接回玉成公主母女才可开启谈判，又暗中指使驸马林启阻碍谈判进程，无非是打着借机生事、伺机再战的主意。

西戎使臣心中似有火烧，西戎经不起再战了，可是宣朝提出的议和条件他也是万万不敢答应的。

议和谈判，战败的一方无非是割地赔款，战场上刀枪不利，谈判桌上再是巧舌如簧也无济于事，所以议和的差事没人想干，字一签，回朝之后就是罪人，使臣早有觉悟。

可这罪有大有小，若是按如今的协议签了，只怕他都不能活着走回都城，因为宣朝所要的土地中有西戎祖先起源之地，他把这块地割出去，只怕沿途百姓要一刀刀活剐了他。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西戎使臣抬头看见了前来送别的武靖渊，虽然武靖渊言行充满了礼节性的疏离和客气，却让使臣看到了希望。

使臣在接到谈判命令后正经下过功夫搜集情报，知道宣朝文武不和，故而有意效仿曾经的北胡，利用文官与武将间的嫌隙尽快敲订和谈。

哪知宣朝皇帝派来谈判的文官竟是宣和公主的驸马林启，和那位公主一样的高傲、锋利、冷硬，挑拨离间、分而化之的手段根本无用，以致于周旋许久徒劳无功。

他也曾派人调查其他参与谈判的官员，希望找到这些人之间的罅隙，但探子们能力有限，传回的也只有一些基本信息，更深层次的查不到，并没多少可以利用的。

这些官员要么与林家、蓝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要么出身贫寒人微言轻，唯一一个可能的突破口就是副使武靖渊了。

武靖渊出身仕宦之家，又是左相赵海齐的门生，与蓝敏仪、林启分属不同阵营，正经代表文官集团的利益。

西戎使臣几次想要私下联络，武靖渊都不接这个茬儿，如今就这么一根儿救命稻草了，再难也得厚着脸皮抓住。

“武大人，”使臣笑得热络，“早听闻大人师从赵相爷，年轻有为，如今几次相见，才知传言非虚，名师高足，前途无量啊。”

武靖渊神色不变，微微一拱手，“使臣过讲，武某不敢当，我们师徒所求不过兼济天下罢了。”

“以兼济天下为己任，为百姓谋福祉，为国家求昌盛，在下佩服！”使臣拱手赞道，“既知大人志向，在下有几句话，还请大人斟酌。”

“使臣有话但说无妨。”武靖渊有些不耐，走向营门的脚步又快了几分。

使臣拱手说道:“武大人，如今两国交战已久，各自朝廷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百姓陷于战乱苦不堪言，继续打下去与双方都无益处，大人若能促成和谈，也算是为两国百姓谋福祉，为国家求昌盛。”

武靖渊停下脚步，神色平静道：“使臣所言，武某自然明白，武某离京前，恩师也曾有过叮嘱，务必尽快达成和谈。但此事需双方诚意协商，非是武某一人能左右。”

使臣忙道：“大人，我西戎确有和谈之诚心，只是贵朝条件实在苛刻，我国难以接受，望大人稍作周旋，促成和谈，我西戎定当铭记大人恩情。”

武靖渊冷笑，“使臣莫要高抬武某，和谈条件乃是宣和公主殿下战场之上厮杀而来，西戎若觉不公，大可再上战场一决高下，公主殿下求之不得，且早已摩拳擦掌、枕戈待旦。

而恩师与武某虽不愿再启战端，但也绝不能拿将士的鲜血当作儿戏，将士们的牺牲要得到应有的回报。”

使臣脸色微变，武靖渊言外之意文官们不愿再战，却也不能放弃到手的利益，在这方面他们和宣和公主利益一致，所以这和谈的条件唯有西戎让步的可能。

相比于割地赔款，和谈破裂、战火再起的后果是使臣更加无法承受的，毕竟这些时日他屡次被林启的傲慢无礼激怒，却连句太重的话都不敢说，生怕被林启抓到错处，成为导致两国开战的借口

但他还是要挣扎一番，“大人，北山一带如今尽是荒原，无法放牧，更无法耕种，实是一片荒芜之地。

但这片荒地却是我族起源之地，断断不能割让，还望大人念及两国百姓，从中斡旋一二。”

武靖渊观其神色，心中有了计较，“使臣先回，此事还需与众位大人商议、请示公主殿下并上奏朝廷，也请使臣做好准备，这处少了，总要在别处补上。”

使臣心中悲凉，却也无可奈何，“在下明白，有劳大人周旋。”

武靖渊回到营帐时，林启正端着杯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眉头紧皱，眼睛紧紧盯着旁边挂着的舆图，见武靖渊进来，急忙放下手中的茶杯，“如何？”

“大军调动的消息想来是传到使臣耳边了，态度变化很快。”武靖渊接过小厮递来的茶水喝了两口，才继续说道:“北山一带是他国起源之地，不可割让，赔款上应该可以再添一些，或者要一批战马。”

“北山一带？倒也算是不谋而合了。”林启紧皱的眉头松了几分，北山一带正是蓝敏仪早就决定要放弃的地方，看似退了一步，却是用一块无用之地换来了其他好处。

武靖渊也一改刚才的严肃，笑道:“这戏还需再演一段时日，毕竟朝廷施压需要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宣朝军队调动更加频繁，甚至渐渐地连遮掩行踪都免了，明目张胆地在关键之处与西戎军队对峙。

而双方的谈判却仍然没有进展，虽然武靖渊态度软化不少，也从中周旋，但林启仍然是那副样子，甚至为此与武靖渊生了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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