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气焰嚣张
崇祯病了,说白了就是心病。
自觉的,自己处处不如儿子。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一手好牌在自己手里稀烂。
他开始怀疑自己,越是想得多,越是怀疑自己的能力。
积郁成疾,这家伙魔怔了。
周太后看在眼里,也只能是无奈的叹息。
心病还需心药医,病榻上的日子,对于崇祯而言,是一种身体被迫静止,而精神却愈发狂躁的煎熬。
汤药的气味弥漫在慈庆宫的寝殿内,取代了他一度执着追寻的、泥土与肥料混杂的“真实”气息。
他虚弱地靠在软枕上,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灭的、混乱的火焰。
煤山下的那半亩粟米地,在他无法亲临监督的日子里,成了他全部心神的寄托。
他每日都要听太监事无巨细地汇报:苗出了几成?长了几寸?昨夜可有霜冻?今日是否锄草?
他的追问细致到近乎苛刻,仿佛那几株孱弱的青苗,关系着整个大明江山的国运,关系着他个人价值的最终审判。
‘它们定然是长得慢了,定是那些奴婢不用心!敷衍朕!’ 他听着太监战战兢兢地禀报“苗情尚好”,内心却充满了怀疑。
‘若是太祖在此,亲自侍弄,那粟米定然长得如同卫士般挺拔!朕,朕终究是差了一层,连这等小事,都需假手他人,都无法掌控完美。’
身体的无力感,加深了他内心的挫败。
那碗“珍珠翡翠白玉汤”所激发的、要通过身体力行来贴近太祖的狂热,在病痛的消磨下,渐渐变形。
一种新的、更深的焦虑,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他不仅无法成为太祖,他甚至可能连这“象征性”的救赎都无法完成。
就在这焦灼之中,某日,太子朱和壁前来请安,并顺带提及,南方送来急报,皇帝朱兴明在福建沿海视察新建成的海军舰队及炮台,并果断处置了一起涉及海商与地方胥吏勾结、企图瞒报关税的大案,涉案者无论功名背景,皆依法严惩,一时东南震慑,海贸风气为之一清。
朱和壁的语气中,带着对父皇治国手段的钦佩与自豪。
然而,这话听在崇祯耳中,却如同针扎。
他沉默着,待太子离去后,胸腔中的那股郁气再也无法压制,猛地一阵剧烈咳嗽,吓得周太后连忙上前为他抚背。
“咳咳,果敢,真是果敢啊!”
崇祯喘着气,声音带着嘶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雷厉风行,惩奸除恶,这才是帝王应有的气魄!”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似乎穿透了宫墙,看到了那个他既欣慰又隐隐嫉妒的儿子,在南方挥洒着帝王权威,做着那些他当年想做,却总是被各种势力掣肘、最终徒呼奈何的事情。
‘兴明,他像谁?他不像朕,他更像,成祖!’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崇祯混乱的脑海,瞬间照亮了另一条“出路”。
明成祖朱棣,那位以藩王之身起兵“靖难”,最终夺取侄儿江山,并五征漠北、派遣郑和下西洋、编纂《永乐大典》,缔造了永乐盛世的雄主。
他的果决、他的魄力、他的开拓精神,与太祖朱元璋的坚韧创业,共同构成了大明帝国最富进取心的传奇篇章。
‘对啊!太祖起于微末,艰辛创业,其路不可复刻。但成祖雄才大略,励精图治,开疆拓土,威震四海!朕虽无法效仿太祖亲尝馊饭之苦,难道就不能学习成祖的果敢与魄力吗?’
一种新的执念,迅速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他仿佛找到了摆脱当前这种“种地不成反类犬”的尴尬处境,并能够与优秀儿子进行某种“隔空较量”的新方向。
他的病,似乎在这新目标的刺激下,都好了一大半。不等身体完全康复,他便挣扎着要起身。
“陛下,您这是要做什么?”周太后担忧地按住他。
“朕要去武库!要去京营!”崇祯的眼中重新燃起那种令人不安的光彩,“种地,种地不过是知晓民生根本,固然重要。但为君者,岂能只知耕读,而无武备?成祖皇帝当年,若不是凭借赫赫武功,如何能安定天下,令万国来朝?朕要去看看大明的军械,去看看京营的操练!”
周太后愣住了,她看着丈夫那迅速从种地的狂热转向尚武的亢奋,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这哪里是真的要关心武备?这分明是又钻入了另一个牛角尖,试图在另一个领域,寻找那虚无缥缈的、能与列祖列宗和儿子比肩的认同感。
“陛下,您龙体未愈,武库阴寒,京营喧闹,实在不宜前往啊,”她试图劝阻。
“区区小病,何足挂齿!”崇祯一挥手,带着一种夸张的豪气,
“成祖皇帝五次亲征漠北,餐风露宿,何等艰辛?朕难道连去看看的勇气都没有吗?”
他执意如此,无人能拦。
崇祯皇帝不仰慕太祖朱元璋了,转而开始对成祖朱棣感兴趣了。
于是,刚刚能下床走动的崇祯,又将他的“工作重心”从煤山脚下的田地,转移到了皇城内的武库和京营的校场。
他穿着厚重的裘皮,在太监的搀扶下,走进存放兵甲器械的库房。
他抚摸着冰冷沉重的铠甲,试图举起锈迹斑斑的战刀,对着墙上悬挂的舆图,指点着九边重镇和海外藩国,口中喃喃着“用兵之道”、“雷霆之势”。
他又强撑着来到京营校场,坐在特设的帷帐中,观看官兵操练。
当看到士兵们随着号令,整齐划一地演练阵型,火器营发出隆隆的炮声时,他苍白的脸上会泛起红晕,眼神迷离,仿佛看到了自己正挥斥方遒,指挥着千军万马。
‘对!就是这样!君王当有吞并八荒之志!当有犁庭扫穴之勇!朕当年,当年若能有成祖半分果决,早些启用孙传庭,狠心处置那些党争不断的朝臣,对关外的战事更坚决一些,何至于,何至于让建虏坐大,让流寇成势?’
‘兴明在南方处置贪官,固然是果敢。但朕若能重振军威,甚至,甚至御驾亲征,扫平北疆残余的隐患,那岂不是,岂不是更胜一筹?’
他的幻想越来越脱离实际,完全忽略了自己年老体衰的现实,忽略了大明在朱兴明治理下,边防策略早已转向以精兵、火器与外交手段结合为主的现实,更忽略了国库是否能支撑一场大规模、且未必必要的战争。
他开始召见一些留京的、以勇武著称但未必知兵的勋贵武将,与他们讨论兵法,甚至提出一些异想天开的“北伐方略”。
那些武将们面面相觑,不敢反驳,只能唯唯诺诺,更助长了他的虚妄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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