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方佑诚领着季云淮和陆筱筱,穿过稀疏的人群和停放的车辆,来到了墓园出口旁一处相对僻静的临时停车区——那里正孤零零地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
方佑诚快步上前,轻轻敲了敲后座车窗,然后拉开车门,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人从车里出来。
这是季云淮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时知怡。
女人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色长大衣,在灰蒙蒙的雨天背景下,显得格外醒目,也衬得她愈发单薄,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发间别着一朵小小的白色绢花,以示对逝者的哀悼。她的面容清秀,皮肤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皙,能看出是长期居于室内少见阳光的模样。
此人眉目间天然带着一股温柔和善的气质,但此刻微微蹙起的眉头,却为她平添了几分挥之不去的凄苦与哀愁。
不仅如此,她的身材也十分清瘦,大衣穿在身上都显得有些空荡,整个人站在那里,真真给人一种弱柳扶风之感,仿佛一阵稍大些的风就能将她吹倒。
任谁看了,都无法将“寻衅滋事”或“心怀叵测”这样的词汇与她联系起来。
当时知怡的目光与季云淮对上的一刹那,她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那是一种混杂着期盼,紧张和巨大压力的复杂光芒。
但紧接着,那双清澈的眸子迅速泛红,水汽弥漫,翻涌起浓得化不开的愧疚与悲伤。
下一秒,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事情发生了——时知怡竟毫无预兆地,双腿一软,就要朝着季云淮的方向跪下去!
“妈!”方佑诚离得最近,反应也最快,惊呼一声,立刻用力架住了母亲的手臂,阻止了她下跪的动作,声音带着心疼和焦急。
陆筱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上前半步,伸手虚扶了一下,连忙劝道:“阿姨!您别这样!地上都是积水,太凉了!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可别突然就跪啊!”
季云淮站在原地,身形未动,但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深邃的眸底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震动。
有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似乎身体的本能也想要上前制止,但看到陆筱筱已经做出了反应,他便又强行按捺住了那股冲动,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被儿子和陆筱筱搀扶住,时知怡最终没能跪下去,但她眼中的泪水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
最终她不再执着于下跪,而是就着被搀扶的姿势,朝着季云淮深深地,一连鞠了几个躬,每一个都充满了沉痛的歉意。
她哽咽着,声音因为哭泣而断断续续,却努力保持着清晰:
“对……对不起……季少爷……”
“当初季承接我到国外的时候,我……我真的不知道他有家室。后来……后来虽然知道了……但那时……佑诚也已经这么大了……我……我不忍心让孩子孤苦无依……”
她抬起泪眼,目光充满了痛苦的自责:“我知道……我是有罪的!我破坏了别人的家庭……我对不起你的母亲……更对不起你!”
她的视线转向紧紧扶着自己的儿子,泪水流得更凶:“但佑诚……他是在无辜中诞生的!他……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被迫……被我以这种不光彩的方式带到了这个世界上。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佑诚……还有你……我愧对了你们太多!”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颤抖却坚定:“其实……我早就不爱季承了。如果……如果能更早一些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但凡在没生下佑诚之前知道……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
她的语气带上了深深的无力和自嘲:“可是,你看看我……我是这么的没用,身体也弱。我没有独自抚养孩子的能力和魄力,所以……所以我只能在煎熬中忍受着这种现状。这一切全都是我的错!我一直都很痛苦……每天……每天都活在痛苦和自责里……”
她再次望向季云淮,眼神卑微而恳切:“我知道,我们没有资格奢求你的原谅,但是我面对不了我自己的良心,我早就想找你……亲口道这个歉了。今天终于有机会说出来……我心里……也能稍微松快一点点。”
“对不起……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说到最后,时知怡已经泣不成声,几乎要靠方佑诚全力支撑才能站稳。
方佑诚听着母亲的话,心里也同样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存在仿佛成了母亲的累赘和痛苦的根源。
如果没有他,母亲或许早就能够挣脱枷锁,逃离这份扭曲的关系了吧?
可是,这样的假设如今已毫无意义,因为他已经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而时光无法倒流回去。
听完时知怡这番发自肺腑,充满痛苦与挣扎的自白,季云淮沉默了很长时间。
细雨后的空气冰冷而潮湿,周围只剩下时知怡压抑的啜泣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陆筱筱安静地陪在季云淮身边,没有出声打扰,她能感觉到季云淮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复杂而低沉的气息,知道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信息。
最终,季云淮缓缓开口,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淡漠的疏离,听不出任何喜怒:
“如果今天来,只是为了道歉,”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落在时知怡泪痕斑驳的脸上,“你的话,我听到了。”
他并没有说自己是否接受这份道歉,也没有做出任何评价,只是继续说道:“既然身体不好,没什么别的事,就请回吧。”
他的反应,虽然没有原谅的表示,但也完全没有预想中的斥责,羞辱或激烈的情绪。
这种不算过激、甚至隐约带着一丝……或许是出于基本教养的,对其身体状况的隐晦关怀的态度,已经比时知怡预想中最坏的情况要好上太多了。
时知怡闻言,用颤抖的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努力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
她抬起头,看向季云淮,眼神虽然依旧红肿,却多了一丝异样的坚定。
女人摇了摇头,声音虽然还带着哭腔,但语气却清晰而郑重:
“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爷爷的死……其实和季承有关。”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响在寂静的停车区上空。
方佑诚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母亲,脸上写满了惊骇。陆筱筱也瞬间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抓紧了季云淮的手臂。
而季云淮,一直维持着平静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目光如利剑般射向时知怡,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压抑的风暴: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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