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9章 刘备徐州收臧霸

下邳城下，臧霸率麾下文武，手捧徐州印绶，于大路相迎。

刘备军队近至，臧霸跨步上前，身后文武将佐紧随其后。

待到刘备的銮驾近前，臧霸俯身便拜，身后众人也齐齐跪倒在地：“罪将臧霸，率徐州文武及三军将士，恭迎陛下入城！”

他双手高擎徐州刺史印绶，却把头低至近膝。

“昔日末将昧于时势，不识天命，竟与陛下兵戈相向，致有败绩。及至穷途，方悟汉室三兴，全系于陛下一身。今胡尘扰边，寇虐生民，赤地千里，黎庶倒悬。

幸得公瑾一言点醒，晓谕陛下仁德布于四海，恩泽流于天下。

末将遂决计与北汉决裂，束甲归降，愿奉陛下为君，执鞭坠镫，以效犬马。

前番悖逆之罪，任凭陛下处置，末将甘受斧钺，绝无半句怨言！”

风卷着将士的甲叶声掠过，其身后的泰山诸部，也跟着沉声附和：“愿归于汉！”

刘备跳下车来，欲上前扶起臧霸。

陈到挡在刘备身前：“陛下……”

刘备轻轻拍了下陈到的胳膊，示意其退下。

而后，快步上前扶起臧霸。

“臧将军，请起……”

“陛下！”

“诸位将军，请起！”

徐州文武起身，刘备观之，皆有风霜之色。

显然，这段时间，他们亦与胡患周旋多日。

他又看向眼前的臧霸。

心中多有感慨。

当年入主徐州之时，臧霸名为之属下。

虽然只有其名，实际上并不算真正的统属。

在徐州，臧霸有着高度的独立性。

但双方亦曾交涉往来，彼此以礼相待。

所以，曹操当年才会使刘备出使臧霸，索要兖州叛将徐翕、毛晖首级。

臧霸以  “义”拒之：“霸所以能自立者，以不为此也。霸受公生全之恩，不敢违命。然王霸之君可以义告，愿将军为之辞。”

刘备深感敬佩，遂为其直言。

曹操闻言非但没怒，反而感叹臧霸能行古人之义。

遂免除徐翕、毛晖罪过，仍命其为郡守。

怀念其当年风云际会，刘备不禁感慨：

“当年便在此地，你我也曾共论兵戈，本想着能感怀叙旧，共念峥嵘，今再与将军相见，怎竟如此生疏？”

“这……”

一语落定，臧霸心悬之石轰然落地，满面忧色尽散，只剩释然。

臧霸面含愧色：“陛下仁德，末将却曾徘徊观望，有负……旧日情谊。”

刘备亦听闻臧霸抗胡之事，慨然相赞：“若非将军尽心护佑徐州百姓，此地黎庶，怕是要比今日凄惨百倍。”

臧霸颔首叹气：“曹丕耽于权欲，罔顾民生，其心之毒，其行之恶着实可恨也。”

刘备又问：“不知徐州之地，还有多少流民，吃不上饭？”

臧霸无奈叹气：“胡虏数度寇掠，末将督师苦守数月，亦未能尽数驱离。此数月间，百姓储粮尽被洗劫一空。末将虽开府库赈济流民，奈何杯水车薪，难解倒悬。

每日饿殍相望于道，今粗略估算，青州级徐北之地，无粮果腹的流民，已不下十万之众！”

“什么？”

刘备惶然一怔，才发现北方所面临的粮食危机，比自己想得严重得多。

他沉吟片刻，遂朗声道：“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今青徐生民困于饥馑，我等既居上位，安能坐视？

传朕旨意：自朕而下，文武将吏，悉皆节缩用度，裁省三成。

军中廪粟，除留足戍守之需，其余尽数赈济百姓，与青徐父老共渡此厄！纵使食糟糠、饮寒泉，亦必护一方生民周全！”

身后诸将抱拳：“喏！”

臧霸微微担忧：“陛下，军可会不满？”

刘备慨然道：“朕便与诸下卒劳役同簋而食，谁若不满，朕就将自己的那份给他。”

臧霸闻言，深刻的明白刘备曹操两个雄主在面对同样的问题时，做出的不同抉择。

“陛下仁德至此，天命岂不归汉？”

归至帐中，周不疑亦满面忧色，进言道：“陛下，我等他日还要北伐，今若将粮草尽付百姓……”

刘备抬眸，沉声道：“朕并未诏令克扣前军粮草，不过是取朕与后军的用度减省，有何不妥？”

周不疑仍正谏道：“然按照计划，我后军亦需随军出征。

驻留此地，耗费尚算有限；一旦挥师北上，粮草支用势必激增，届时恐难以为继啊。”

刘备沉吟片刻，断然道：“既如此，便少发些兵马。朕亲率此部同行，皆是与朕出生入死的百战老兵，自会与朕同心同德，共赴国难。”

“可陛下，这……”

刘备本想说：“朕意已决，勿复多言。”

可看着眼前英俊倜傥的年轻才俊，刘备缓言道：

“朕以王道立国，虽建立严苛峻法，是因为朕知道，国家乱世，很多人都在趁火打劫，只有震慑奸佞，打击豪强，才能保护百姓。

但国家建立，以人为本，朕若重军旅而轻生民，坐视苍生流离疾苦，民心何以归附？朕非圣贤，不能尽解万民疾苦，然知力之所及，必殚精竭虑。既膺帝王之任，便当以苍生计，不负天下黎元！”

闻言，周不疑感怀点头，抱拳道：“臣明白。”

刘备心念微动，又想起诸葛亮孤身坐镇长安，一应军政庶务皆由他独力支撑，想来又是昼夜操劳、宵衣旰食，难得片刻闲暇。

而周不疑甚有才华，是他的左膀右臂。

而眼下，正好有个最好的由头，把周不疑调回去。

他拍了拍周不疑的臂膀，缓声问道：“你自长安出发，至今已有多少时日了？”

“长安迁民时，臣于长安歇息两个月，而后出征洛阳，至今……已经八个月了。”

“八个月……”刘备呵呵一笑：

“朕得家书，灵儿已怀胎八月，不日便将临盆，卿知之乎？”

“此言当真？”

周不疑双眸骤亮，喜色溢于眉宇，急切躬身问道：“陛下，此事……此事可属实？”

刘备佯作不快：“曹操尚不曾疑朕，卿既为朕之近臣，又为朕之良婿，何如此多疑，竟不信朕之言？”

“哎呀陛下……”

周不疑笑得合不拢嘴：“你知道……你知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灵儿是朕的宝贝女儿。临盆之时，夫婿不在，必生难过。你收拾收拾，回长安吧。”

“啊……”周不疑狂喜不止，赶忙欲谢，却骤然一凛。

他蓦然忆起，临行之前诸葛亮的殷殷叮嘱、切切告诫。

“今国祚北伐之秋，汝当随侍陛下左右，无论后方有何等变故，皆不得离开陛下寸步！若有违逆，定以军法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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