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洞房

林月柔好不容易在丈夫的劝慰下止住泪水，又赶忙回屋补了妆，不能冲撞了女儿今日的福气。

此时，外头锣鼓喧天，喜乐阵阵，接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而来。阮家门前，一箱箱、一台台的嫁妆依次排开，绵延不绝，引得全城百姓纷纷驻足围观，惊叹不已。

想当初，京城之中，哪家姑娘出嫁能有这般排场？不单嫁妆丰厚，更是沿街抛洒喜糖，见者有份，人人皆能沾沾这大姑娘出嫁的喜气。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口中尽是吉祥话。

代青站在人群中，掌心早已汗湿，紧紧捏着那根大红绸缎。为了接亲方便，他将宅子安置在离广济堂不远之处，与阮家相隔不过咫尺，想着日后阮一一若是想家，回娘家也便捷。

只是此刻，他却有些懊悔这“便捷”，短短一段路，嫁妆多得铺陈不开，一台接一台，源源不断地往里送。

终于，代青瞧见了阮一一的身影，他默默将手汗在衣摆上蹭了蹭，而后才小心翼翼地从阮庆手中接过阮一一。

此时的阮庆已出落成挺拔少年郎，不复当年的稚嫩顽皮，多了几分稳重与担当，有了小大人的模样。

他看向比他高出不少的代青，郑重其事地开口：“日后你可要对我姐姐好，若是敢欺负她，我定不饶你！”

代青神色一凛，点头应道：“自然，我定会对一一好，若有负于她，任你处置，绝无怨言。”

阮映莲早已在门内哭得双眼红肿，往昔那些还没走出双亲离世的艰难时日，都是大姐姐一直陪伴左右，不离不弃，教她自立自强，助她熬过黑暗。

此刻，贾绮默默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抚：“大姑娘是好样的，过不了多久，你也该嫁人了，虽说那人门户不及宋家一般显赫，可他真心待你，是个靠得住的。”

贾绮心中早有盘算，等姐妹出嫁后，便与娘亲搬离阮府，住进店里，专心经营生意。如今店面生意蒸蒸日上，利润颇丰，她们一心想将手艺发扬光大，不负二夫人所托，也为自己的姐妹挣足底气。

代青顺利通过阮庆的“考验”，跨过寓意驱邪消灾的火盆，紧紧牵起阮一一的手。

在正式上花轿前，阮一一感觉手心被偷偷塞入一小包物什，侧目望去，代青压低声音道：“里面装得是些糕点，习俗虽不让新娘路上进食，可我不忍心看你挨饿，若是饿了，悄悄吃点垫垫肚子。”

阮一一心头一暖，轻轻点头，红盖头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代青是真的将她放在了心上。

在喜娘的指引下，二人规规矩矩地拜天地、跨火盆。阮一一看似神色平静，实则内心紧张万分，捏着红绸的指尖微微泛白，显然是用力攥紧所致。

二人被红绸牵连，对着高堂行礼，代青母亲早逝，不认父，只将大舅舅、大舅妈视作高堂，恭敬地请他们端坐上位。

喜婆扯着嗓子高声唱喏：“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阮一一被送入洞房后，这才觉出腹中饥饿。从清晨忙碌至今，滴水未进，她打开代青给的纸包，将糕点小块掰下，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生怕沾染了妆容。

这场婚宴，比起数年前轰动京城林月柔的那场，亦是不遑多让。嫁妆队伍浩浩荡荡，喜糖更是洒遍全城。

代青身着大红新郎服，俊美无双，即便略带紧张，也难掩其周身风华。前来吃席的宾客们本存了逗弄的心思，想着将新郎灌醉，看他出丑，哪知代青酒量还不错，一番推杯换盏下来，宾客们反倒被他灌得七荤八素，纷纷败下阵来，新郎反而依旧稳稳当当。

忙碌至夜幕降临，天色渐暗，代青站在婚房门前，竟有些不知所措，直到此刻，他才真切意识到，自己真的娶到了心仪已久的姑娘。

回首过往，二人相识于路途，彼时他为阮一一指明方向，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后共赴漠北抗击疫病，一路历经生死考验，从相知到相守，走过无数坎坷。

如今，阮一一终于成了他的新娘，他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梦寐以求的家。

代青深吸一口气，平复紧张的心情，轻轻推开房门。

屋内，红烛摇曳，光影绰绰，喜秤置于桌上，他拿过喜秤，慢慢挑起阮一一红盖头的一角。

刹那间，阮一一那张泛着红晕的脸蛋映入眼帘，倾国倾城。

二人四目相对，皆是羞怯难掩，又满含期待，此刻，他们终成夫妻。

床头，合卺酒早已备好，代青端起两杯酒，递与阮一一一杯，二人带着几分羞涩，手臂相缠，仰头将酒饮尽。

一时间，屋内静谧无声。

所有仪式都已经完成，接下来便是洞房花烛夜。可真到了此刻，两人反倒局促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代青率先打破沉默，轻声问道：“你……饿不饿？”

阮一一垂眸，声若蚊蝇：“不饿，先前吃了你给的糕点。”

代青又呐呐开口：“那……要不要再吃点？”

阮一一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觉今日的代青格外憨态可掬，全然没了平日的大大方方，反倒像个青涩懵懂的少年，傻得可爱。

代青被这笑声感染，心头的紧张顿时消散大半，悄悄松了口气，抬眸望向阮一一。只见她唇瓣微勾，双颊绯红，眼中柔情似水。

他只觉热血上涌，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摩挲着阮一一的脸，而后缓缓俯身，吻了上去。

阮一一心中慌乱，脑海中蓦地想起阿娘曾悄悄塞给她的，那本让人面红耳赤的书册，此刻方觉，书中所言的温柔缱绻，大抵便是如此，能让人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她又忆起初见代青时，那少年郎丰神俊朗，晃花了她的眼。而如今，这出众的少年，已成了她的夫婿，此后要相伴一生的人。

被翻红浪，屋内暖意融融，满室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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