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顽固的赵暮云
“老韩,哪里不妥了?”赵暮云平静问。
韩忠上前一步,指向地图上云州以北那片标识着“大青山”的起伏区域:
“云州虽险,然直面塞外,田都督到任不过一年,虽锐意整顿,根基未深。”
“此时主动出塞,胜则罢了,若败,或陷入纠缠,云州空虚,恐为敌所乘!”
“鞑子右贤王攻打我们陇右,但别忘了,还有那个左贤王兀术。”
“他虽然在幽州战败回漠北后被削弱了权势,但并不代表他也要入局。”
“我们在河西、河东、龙门关、蓝田关多面作战,如果再来云州这一方面,简直就是....”
他话说得又急又重,在安静的堂内回荡。
韩忠的意思很明显,胤军虽然经过半年的休整发展,兵员得到补充,但现在已经是多面作战。
现在又要在云州这边也投入战争,大胤这半年的积累,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赵暮云静静听着,等韩忠说完,才缓缓道:
“以逸待劳,固然稳妥。但是老韩,我们跟鞑子打交道这么久,哪里能不知道他们的性子?”
“如今现在这个情况,即便是我们防守不出,兀术也会主动来攻,大青山虽险,但连绵上千里,哪里能守得过来!”
“田庆军报中还说,今冬塞外的雪特别大,比往年大了很多,非同寻常啊!”
“正因非比寻常,更应谨慎!”韩忠坚持,“田庆所练新军,成军不过一载,骑术、战法、耐苦寒,岂能与常年马背上讨生活的鞑骑相比?”
“出塞野战,是以短击长!况孤军远出,地形、敌情、气候皆不利,万一有失……”
“练兵千日,终需一战。主动出击,才能把握主动权!”
赵暮云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味道,“田庆在云州这一年,我们调拨给他的钱粮、马匹、军械,比别处多出三成。”
“他要练骑兵,我便允他练。练了,不上阵见血,终究是花架子。”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凝视着云州以北那片广袤的、标注稀疏的区域。
“黑风谷的军报,你也看了。武尚志敢领孤军穿绝域,击强敌。为何?”
“因为他率领的是我们的百战精锐,更因为敢行险招,方能出奇制胜。”
“云州新练的骑兵,或许不如咱们河东老卒悍勇,但若不让他们出去摔打摔打,见见阵仗,永远成不了真正的精锐。”
韩忠面色涨红,急道:“大都督!云州非黑风谷,田庆亦非武尚志!此非行险,此乃冒进!万一……”
“没有万一。”赵暮云转过身,目光如电,直视韩忠,“老韩,我知你稳重,为河东计,此心可嘉。”
“但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策。西京不稳,龙门、蓝田皆有大敌,西域烽烟又起,我们四面皆需用兵,处处捉襟见肘。”
他走回案后,手指重重按在田庆那份军报上:“云州这边,不能只是守得住。要守得主动,守出威风!”
“要让塞外的鞑子知道,即便我们主力被牵制他处,我云州边军,依然敢出塞寻战!”
“此一战,不在歼敌多少,而在立威、练兵、察敌!田庆既然有此胆气请战,我当允他!”
“大都督!”韩忠还欲再争。
“不必多言。”
赵暮云抬手止住,语气不容置疑,“我意已决。你即刻以河东节度使府名义,行文云州:准田庆所请,酌情遣精骑出塞巡弋,相机击敌。”
“严令其务求谨慎,探明敌情为主,不可贪功冒进,更不可使云州城防有失。所需粮秣、箭矢,由你河东府库优先拨付。”
堂内一片寂静。
炭火盆里红亮的炭块塌陷下一角,发出轻微的“哔剥”声。
韩忠胸膛起伏,看着赵暮云毫无转圜余地的神情,最终,所有的不赞同与忧虑,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缓缓抱拳,躬身:
“末将……遵命。”
赵暮云神色稍缓,走上前,拍了拍韩忠坚实的臂膀:“老韩,我知你忧虑。放心,田庆不是莽夫。云州,丢不了。”
他重新坐回案后,目光扫过案头那几封来自不同方向、承载着不同重量的军报,沉声道:
“拟令吧。云州之事,就此定下。西京、龙门、西域诸事,我自有计较。”
韩忠不再多言,唤来书记官,就着灯烛,开始草拟发给云州的军令。
赵暮云则重新拿起那份来自黑风谷的军报,目光投向窗棂之外。
夜色浓重,雪光映着庭院,一片惨白。
河东的雪夜,很冷。
风雪夜,军令出。
云州的骑兵,即将踏上塞外的雪原。
五日之后,晋阳的雪停了,但天穹依旧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城头。
赵暮云没有在节帅府多停留。
翌日一早,他便带着李四统领的侍卫营百余名亲卫铁骑,出了晋阳北门,沿汾水河谷向北,踏上了巡视河东边防的路。
马蹄踏碎薄冰,溅起泥泞的雪水。
赵暮云一身玄色戎装,外罩黑狐皮大氅,策马行在队伍前列,面容沉静,目光不时掠过沿途的村落、坞堡和烽燧。
韩忠领着数十骑紧随其后,一路指点着各处关隘守备。
“大都督,前方便是石岭关,控扼太原盆地北出要道,守卫这里的是……”
韩忠的话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一骑背插红色三角小旗的驿卒从后面赶上,勒马在赵暮云侧前方,气喘吁吁地递上一封加急文书:
“禀大都督!云州田都督八百里加急!”
赵暮云勒住马,接过文书,撕开火漆。
韩忠也靠了过来,神色紧张。
信是田庆亲笔,比之前那份更加潦草急切:
“…末将田庆再拜:前日准令,即遣麾下骁将李懋,率新练精骑一千二百,并老卒向导三百,出杀虎口,向北巡弋。”
“昨日午时,李懋部于大青山北麓白草滩,遭遇鞑子大队!非是寻常游骑散勇,乃披甲控弦之精骑,约三千余众,旗号混杂,似有数部联合。”
“李懋率众接战,初时依仗弩箭之利,挫其前锋。然鞑骑众多,且战法凶悍,两翼包抄。”
“我军新兵居多,阵型渐乱。激战一个时辰,李懋力战受伤,不得已率部向南突围,鞑骑追击二十里方退…”
“此战,我军折损骑卒四百余,伤者近两百,损失战马五百匹;毙伤鞑子约五六百…敌势之众、之锐,远超预期!”
“其主力恐仍在后。云州城已戒严,各处烽燧尽燃。末将恐鞑子有大军图谋,特报大都督及韩节度使知。”
“怎么会这样!”
韩忠看完,忍不住低骂一声,脸上又是愤怒又是懊恼,“田庆误事!李懋轻敌!末将早说过,新练之兵,岂可骤临大敌?如今损兵折将,更打草惊蛇!”
不过,他并没有怪赵暮云决策失误的意思
赵暮云捏着军报,没有立刻说话,目光投向北方,仿佛要穿透重重山峦,看到那片刚刚染血的白草滩。
四百多条性命,五百匹战马…代价确实不菲。
田庆的焦急与恐惧透过字迹传来,云州似乎真的岌岌可危。
“李懋还活着吗?”他忽然问。
驿卒忙答:“据报信的兄弟说,李将军身被三创,但已抢回关内,正在救治。”
赵暮云点点头,将信递给韩忠:“你怎么看?兀术真是要趁火打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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