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自然是厚葬
第六十五章 自然是厚葬
腐臭又泡得发白发肿的尸首摊在芦苇丛里。
仵作戴着一块儿浸了除味药草水的面巾，用木棍拨开黏在尸体头骨上的水草。
“面目都泡烂了，约莫死了四五日。”
萧景珩眼睛发红，不可思议地站在一旁，颤着手用长剑挑开尸身外袍。
在瞧见底下素锦的月白里衣时，他瞳孔震颤，许久之后才开口。
“这是她爱穿的料子……”
他闭了闭眼，有些难以置信。
又扭头看向一边眉头紧锁面色阴沉的萧翎寒，猛地走上前去。
“她怎会在此？”
“这话不是应该问你吗？”萧翎寒语气不好，冷哼一声，“侄儿要我帮你留意沈昭宁，我给你找到了，怎么？现在知道后悔了？”
“你少废话！”
他摇了摇头，又看了眼那具浮肿不堪的尸体，只有身上的衣裳透露着她的身份——那的确是沈昭宁衣柜中消失的衣裳。
离开时，她穿的就是这一身。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眼眶火辣辣的，浑身果露在外的皮肤都有些发疼。
“不可能，她不是、她不是躲在离王府吗？怎么、怎么忽然就落水了？是不是你！”
萧景珩刚要伸手想要拽住萧翎寒的衣领，一旁的丰和立刻抽出长剑将人拦住。
看到那泛着寒光的长剑，萧景珩才稍微理智回笼。
“你究竟是为何一直以为你的王妃与我有干系？”
萧翎寒眉头紧锁，眼眸深深缀着困惑与不解。
“你的人丢了，你应当去追问府上的人，而不是没有根据的来找我，”很快，他又冷哼，“要是有你这找我麻烦的闲工夫，说不准早就能在她落水之前找到她了。”
萧景珩愣神，转过头，还是不敢置信。
“心口有处剑伤！”一旁的仵作扒开溃烂的皮肉，立刻汇报道，“入水前就断气了！”
此言一出，萧景珩眼眸一动，心里泛起酸涩。
萧翎寒攥紧折扇，骨节咯咯作响：“定是突厥余孽！”
他揉着额角，长叹一口气：“几日前你说瞧见有刺客入我府内，看来京城中藏了不少余孽。”
“既然事关皇城安危，又涉及你的王妃，本王定要追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景珩单膝跪地，指尖拂过尸身湿漉漉的发梢，耳边字句入耳又飘出，他一点都没有听见。
马车碾过碎石，盖着白布的尸首颠簸晃动。
萧景珩忽然瞥见尸身浮肿得分外粗壮的右臂。
他瞳孔猛缩，盯着那处浮肿褶皱，不可思议地多看了几眼。
这手臂……
“停车！”他猛地掀开白布。
……
“王爷又去离王府了？”沈明嫣守在门口，瞧见失神落魄从马车上走下的萧景珩，眉头一皱。
那染了丹蔻指甲戳进掌心，她却没有多少感受。
很快，她便施施然上前，贴着萧景珩，嗔怪地说道：“王爷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明嫣啊？这都是不知多少次了，王爷只顾着去离王府找不见了的妹妹，一点都没有顾及明嫣的……”
萧景珩甩开她的手，没等她絮絮叨叨地说完，便冷淡开口：“我带沈昭宁回来了。”
“王爷要带人回来早跟我……”
沈明嫣突然捂住嘴，不可思议地看着萧景珩，似是瞬间明白了这段时间以来他对自己的冷淡。
她向后踉跄几步，眼泪说掉就掉：“王爷这是心里还有妹妹？妹妹都已经离家出走了，她这般不懂礼数，王爷还想着她，王爷这是要姐姐还是要妹妹……”
沈明嫣委屈巴巴地撇着嘴，嗓音柔.软。
平日里，她这副佯装可怜的样子一定会引来不少人的安慰与关心。
从小就是如此，只要她挤出眼泪，指着沈昭宁告状，不论是府里的仆人还是父亲，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这一边。
他们会一边抱着她哄着她，一边骂着站在一旁垂着头的小聋子。
她会埋在那些人的脖颈处，眼里流着泪，心里暗自窃喜着。
没有人不吃她这一招，她是天底下最惹人疼爱的小姐。
而此时，她更是哭得梨花带雨，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晶莹的泪珠在里面打转，故作坚强地忍耐许久，又让泪水决堤，似剔透珠子般滚落。
她别过头去：“若是王爷还是喜欢妹妹，那我……”
“她的尸首。”
萧景珩没来由地蹦出五个字，惹得沈明嫣愣了神，先前的委屈一扫而空，脑中一片空白。
很快，是从带着尸首上来，她立刻捂住了面，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又落下眼泪。
“妹妹？”她提着裙摆扑向尸首，绢帕下的嘴角却翘得老高。
“这……王爷……”
沈明嫣难以置信地扭头向萧景珩求证，萧景珩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看不出几分悲痛，更多的好像是麻木。
那冷淡的面却让沈明嫣内心的喜悦疯狂滋长起来。
沈昭宁死了！沈昭宁终于死了！沈昭宁真的死了！
她在心中不断确认着这个信息，扭头又细细打量着那具尸体，很快眉头一皱。
还是个溺死鬼，不知尸首在水里泡了多久，浮肿不堪，看上去无比丑陋。
就算萧景珩先前再怎么执着，再怎么忘不了，在看见沈昭宁这副丑陋无比的死相后，也该生出嫌恶与厌倦了吧？
这样一个死人，怎么能够和温.软的自己相比？
虽然心里生了不少嫌恶，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她隔着手帕轻抚那女尸肿.胀发白的面颊，力道轻柔，似怕碰碎。
“该用金丝绣的寿衣……”沈明嫣假意抹泪，“妹妹最爱体面了，必须厚葬，怎么也是我们相府的小姐，要用金丝楠木的棺材……”
还没查清楚怎么回事呢，她却已经在思考葬礼事宜了。
萧景珩隐约感到几分不适，听她询问，只得点头。
刚要抬脚离开，又想起什么：“此事相府……”
谁知回头一瞬，恰巧看见沈明嫣挂在脸颊上飞扬的嘴角，那一瞬之间露出来的是毫不遮掩的喜悦与笑意。
他脚步一顿，话语瞬间咽回去了。
“怎么了？”沈明嫣没有觉察，哭丧着脸询问。
“没。”
他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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