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没有奇迹
抢救室里的消毒水味比外面重得多，顾筱筱跟着护士往里走，脚步放得极轻，目光却早被病床上的人牵了去。
劳伦莫里躺着，脸色白得几乎和身下的床单融在一处。
他眼睫垂着，往日里总带着点笑意的嘴角抿成一条浅线，连呼吸都非常的轻。
顾筱筱走到床边，刚想伸手碰一碰他的被子，指尖还没落下，眼泪先砸了下来。
她赶紧抬手捂住嘴，怕哽咽声吵到他。
“筱筱……”
低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劳伦莫里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他视线有些模糊，望了好一会儿才聚焦在她脸上，看见她通红的眼眶，指尖动了动，想抬起来，却只晃了晃就垂落回去。
顾筱筱匐在窗前，赶紧攥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让温热的皮肤贴着他：“莫里，我在。”
他的指腹蹭了蹭她的脸颊，带起一点凉意：
“刚才……做梦似的，听见我姐的声音了。”他顿了顿，喘了口气，才又慢慢说，“好像在……责怪你？你们在外面……吵架了？”
顾筱筱赶紧摇头，另一只手覆在他手背上，轻轻拍着，声音放得又柔又轻，怕惊着他：
“没有，没吵架。姐姐就是太担心你了，说话急了点，不是吵架。”她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扯出个浅淡的笑。
“你别瞎想，我们好好的呢。”
劳伦莫里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会儿，见她眼里没藏着委屈，才松了点劲，手指在她脸上又蹭了蹭，像是松了口气：
“没吵就好……但要是我姐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他咳了两声，护士赶紧递过旁边的氧气管，他摆了摆手，只偏头缓了缓，才又看向顾筱筱，眼神里带着点歉疚：
“其实……不怪她急。这事不怪任何人，就怪我自己。”
“是我没好好吃药。”他声音低低的，“早上傅医生让人来送药，我看天气好，想着去花园剪支你喜欢的月季插瓶，就把药放桌上忘了。”
“等想起的时候，心口已经开始疼了，想叫人，腿软得站不住……”
顾筱筱听着，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滴在他手背上。
她赶紧用指腹擦掉，摇着头：“不怪你，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时候去考核的。我该在家陪着你，我……”
“别这么说。”
劳伦莫里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打断她的话，带着股认真劲儿。
“跟你没关系。我这身体底子差，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就算你在家，该出的状况也可能出。不能因为我，把你的事都耽搁了。”
他顿了顿，喘了口气，又追问：“考核怎么样了？你现在来医院，没耽误吧？”
顾筱筱赶紧摇头：“没耽误。”
劳伦莫里笑了，嘴角弯起来，眼尾却还泛着白。
“你能行。”
他望着她眼神里满是骄傲，“你穿军装的样子，特别好看。我早说过，你就该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别因为我……”
他话说到一半，又咳了起来，这次咳得比刚才厉害，胸口微微起伏着。
顾筱筱赶紧按铃叫护士，又顺他的背，急得眼眶发红：
“你别说话了，好好歇着，先别想这些了。”
护士很快进来，看了眼仪器上的数值，又叮嘱了两句“让病人少说话”才又退了出去。
劳伦莫里缓过来，握着她的手没松，只是眼神软了些，望着她：
“我没事……你别慌。我就是想跟你说清楚，别因为这事有负担。”
“你好好去部队，该训练训练，该考核考核，不用惦记我。我这边有我姐，有护士，会好好吃药，等你休假……”
他顿了顿，声音轻下去，却带着期盼：“等你休假，我们还去瑞士看雪，好不好？我查了，那边冬天的雪最好看。”
顾筱筱用力点头，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用额头抵着他手背，哽咽着应：
“好，我们去。你好好养病，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
劳伦莫里看着她，慢慢眨了眨眼，像是累了，可手还攥着她的，没松开。过了会儿，他声音低低的：
“我想睡会儿。？”
“好，你睡吧。”
顾筱筱轻轻应着，另一只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就那么蹲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一动不动地守着。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仪器规律的“嘀嘀”声，和他渐渐平稳的呼吸声。
顾筱筱望着他苍白的睡颜，心里又酸又软。
……
过了大概十分钟，抢救室的门开了，顾筱筱走了出来。
她眼睛红红的，但脸上的表情比刚才放松了些。
“怎么样？”劳伦珍珠立刻站起来问。
“睡着了，脸色比刚才好看了点。”顾筱筱走到她面前，声音放得很轻。
劳伦珍珠松了口气，眼圈一红，却笑了：
“没事就好。”
可心里又格外的酸涩。
下次，还能这么幸运吗？
“医生说今晚是关键，让我们轮流在这儿守着，别都熬着。”
顾筱筱看了眼几人，“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
“我不回去，我就在这儿等着。”劳伦珍珠立刻说。
陆依然看了眼顾辞修，顾辞修点了点头：
“我们先回去看看清清，明天一早我们再过来，等会我会联系一个专业的护工过来。”
他看向顾筱筱，“有任何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顾筱筱点头。
陆依然走到顾筱筱身边，拍了拍她的胳膊：
“照顾好莫里，也照顾好你自己。”
顾筱筱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陆依然和顾辞修转身往医院外走，走廊里的灯光落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车子驶离医院，融入夜色里。
陆依然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今天的夜，好凉啊。
到家时，芳姑已经把小清清哄睡着了。
陆依然联系傅盛京，让他找了一个护工过去医院帮忙照顾。
“陆总。”傅盛京的声音很沉重。“劳伦莫里……怕就这么几天了。”
没有奇迹。
只有残酷的倒计时。
陆依然心口凝滞了一口气，久久呼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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