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不会有收获

“那要是真有人盯上咱们内场。”许霁语气更低，“盯库司，盯账房先生，盯护院。”

“内场一律换面。”万安的声音像刀刃划过水面，“库司穿旧，不穿新；账房坐暗，不坐明；护院让凶的去外庄，让稳的当门神。”

“再给他们一个最喜欢的东西，叫对照。对照里有小庙的笨，有大庙的规，有我们这一家的中和。他们爱写样本，我们就给他样本。样本一摆，他们的刀就举不起来。”

许霁笑出了声：“三教司怕是要被我们牵着鼻子走。”

“他们这趟出山，学的是谨慎与流程。”万安端起茶，慢慢喝了一口，“可他们不懂一个理。谨慎是用来保命，流程是用来安官。”

“想破局，得有贪心、决心、恒心，三样一样不能少。贪心让他敢摸脏，决心让他敢失态，恒心让他不怕慢。朝堂上有几人能三样都齐。没有。”

许霁收了笑，仍旧谨慎：“要不要把几处旧线撤一撤，免得有人顺藤而上。”

“撤一处，留两处。”万安把竹尺推回去，“撤的是过的，留的是荒的。藤这东西，看着可爱，实则缠人。给他两条荒藤，他就要在荒地里绕。绕久了，人会困，心会疲。”

“明白了。”许霁点头，“那接下来三处要紧的地方，是不是要再加一道保险。”

“可以加。”万安答得干脆，“嵩门这边，把香库的钥匙做一把影子，影子只打开空柜。河道那边，换一批牙人，面孔不要太熟。”

“山外的票号，再添两本过桥账，账里专记小数目，逢人就给看。再选三个人，当迎客僧，专门陪那些讲经的走一圈，圈里全是我们画的线。”

“我去安排。”许霁起身。

“等等。”万安抬手，“记住一句话。我们笑，不要笑出声。他们忙，也不要帮倒忙。一切当作没有发生。谁要多嘴，就让他回家歇半个月。”

“记住了。”许霁答。

“还有。”万安的眼神在风铃上停了一下，“三教司这回学谨慎，未必没有聪明人。聪明人最喜欢从不合处找问题。你去告诉各处，凡是能合规的，三日内合到板上。合不上的，立刻拆。不要留疤。疤是给自己看的，不是给他们看的。”

“我去。”许霁抱拳，脚步沉沉下了台阶。

廊下只剩风声。万安把茶盏转了半圈，轻轻放回茶托。他站起身，走到檐下，抬头看了一眼山脊。云影从峰顶掠过，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把天边抹了又抹。

他低声笑了一下，笑意里全是笃定，“他们这一回，绝对不会有任何收获。”

风从嵩山背脊刮下来，檐下的风铃响了两声，便又安静。万安仍站在檐下看山影，手指在茶盏边缘轻点。

脚步从廊外踏进来，很轻，却不急。许霁停在台阶边，拱手。

“千佛寺这两天热闹起来了。”他开口，“大报恩寺的高僧来了，在寺里讲经说法，人挤得满院子。”

万安嗯了一声，像是随口问：“哪位？”

“叫洪恩。”许霁补一句，“听说是住持座下得意门人，口碑很正，讲经也好听。”

万安笑意淡淡：“大报恩寺的高僧，我倒想见识一下。去吧，给慧能带个话，我请他来坐坐。若抽不开身，也请他替我递一句，请那位法师赏脸叙话。”

“明白。”许霁应下，又试探，“要不要铺点子？”

“不用。”万安摆手，“就说我在山脚下备了茶，愿听法。话放得平，脚步走得稳，来不来，看他。”

许霁领命而去。院门合上，风铃又轻轻响了一声。

日色斜下去，千佛寺的钟声从山那边传过来，像一条细线，连着繁音人语。寺前石阶上，香客络绎不绝，廊下悬着的木鱼在光里暗暗发亮。

讲经的地方在正殿偏东的小讲堂，三面木窗，窗外是老柏，枝干如龙。

讲堂里人头攒动，却出奇安静。正前方一张小案，案后坐着一位三十出头的僧人，身量不高，面相清朗，眉心一点淡痣。他并不多摆手势，声音温和，句句落在实处。

“诸位施主，今朝说一个字，正。正，不是拿尺子去量别人，是把心摆在中间，把事摆在明处。粥棚的粥，要先熬给冷的人；账上的账，要先写给看的人；说话的时候，先想着听的人。能做到这三件，已是正。”

人群里有人点头，有人低声念佛。窗外叶影晃动，落在地板上像一条条轻水。讲到一半，讲堂外又来了几批人，挤不进来，只好站在廊下听。洪恩停了一瞬，笑了一下。

“堂里人多，廊下的也听得见就好。经义不是在嘴上，是在日常里。听不全不打紧，记得一点就够。”

他把一段经文拆成三小段，讲完正，讲缓，最后讲明。既不高玄，也不故作深意，像会说话的邻家先生。末了，他立起身，合掌，向众人一礼。人群散去时，几个小沙弥抬来水和粗茶，分给廊下的老人和孩子。

讲堂背后，是一方小院。院里有一颗老枣树，树下摆着石桌，桌上两盏茶正冒着细细的热气。慧能早在那里候着，年岁比洪恩大些，眉眼锐利，举止有分寸。他见洪恩进来，连忙起身相迎，口称法师，礼数周全。

“法师今日一番话，寺里几个老檀越听得直点头。”

洪恩笑：“我只是把平日里做事的门槛说出来，能用就好。”

两人落座。茶香清苦，风里带着松脂味道。片刻的沉默之后，慧能端起茶盏，又放下，像在挑字眼。他抬眼，语气客气，却绕不过心里的疑。

“法师此番突然造访千佛寺，不知是何缘起？”

洪恩抬头看他，目光平静，似乎听出了句里小心。他轻轻一笑。

“方丈命我一路登山访寺，多走几处，多看几门。说是求法，也算是交朋友。”他顿了一下，“你问得谨慎，像是不太欢迎。”

慧能连忙摆手，神色认真：“不敢。千佛寺小庙一座，哪有不欢迎同门的道理。我只是突然得见高贤，心里惶然，怕礼数不周。”

他这一番话说得稳，然而眼神里那点打量并未完全收起。洪恩看在眼里，不恼，反而把茶盏往他那边推了一寸。

“你是在担心别的事。”


　　(https://www.zbzwx.cc/book/61821811/22943477.html)


1秒记住紫笔文学：www.zbzwx.cc。手机版阅读网址：m.zbz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