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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1章:曹操的囚车


建安四年,冬。

豫州,颍川郡。

天空灰蒙蒙的,细碎的雪花如同被撕碎的柳絮,漫无目的地飘洒在广袤的原野上。

北风呼啸,卷起枯黄的落叶,在地面上打着旋儿。

一辆并没有上锁的囚车,正行驶在通往许都的大道上。

说是囚车,其实更像是一辆拆去了顶棚的四轮马车。

车身宽大平稳,车轴处似乎涂抹了某种油脂,并没有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车内铺着厚厚的稻草和棉絮,甚至还放着一只用来取暖的红泥小火炉。

炉火明灭,温着一壶浑浊的黄酒。

曹操盘膝坐在车内,身上披着那件在华容道被荆棘挂破的黑色大氅。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花白的发丝在风中飞舞,脸上沾染着些许煤灰和泥土,那双曾经俾睨天下、令诸侯胆寒的细长眼睛,此刻正微微闭着。

他在养神。

或者说,他在逃避。

自从在华容道被张辽“请”上这辆车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输了。

彻底输了。

八十万大军,楼船千艘,旌旗蔽日。

那是他半生的心血,是大汉最后的元气,也是他曹孟德一统寰宇、重整河山的底气。

却在那个寒冷的冬日清晨,被那不可思议的雷火,被那钢铁铸就的巨兽,轰得粉碎。

“丞相,喝口酒吧,暖暖身子。”

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曹操缓缓睁开眼。

说话的是负责押送他的赤曦军班长,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他穿着一身奇怪但看起来很保暖的灰绿色短袄,腰间扎着皮带,挂着那种名为“火铳”的短管火器。

年轻人的脸上没有戾气,也没有对这位“国贼”的恐惧或仇恨,只有一种平静。

那种仿佛看着邻家落魄老翁般的平静。

曹操没有去接酒壶,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车外。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心平气和地观察李峥治下的核心区域——豫州。

车轮滚滚向前。

曹操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作为曾经坐镇许都、经略中原的霸主,他对这片土地太熟悉了。

在他的记忆里,冬日的豫州,应该是萧瑟的,是荒凉的。

道路应该是坑洼不平的泥泞土路,一旦下雪化冻,车轮就会陷进泥里,寸步难行。

田野里应该是死寂的,只有几只寒鸦在枯树上哀鸣。

路边的沟壑里,偶尔还能看到几具无人收敛的“路倒”,那是冻死饿死的流民。

可是现在,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车轮下,是一条宽阔得足以容纳四辆马车并行的灰色大道。

路面坚硬如石,平整如镜,中间微微隆起,两侧留有排水沟。

哪怕是大雪纷飞,路面上也没有丝毫积水和泥泞。

“这是……水泥路?”

曹操沙哑着嗓子问道。

他在影鼠的报告里见过这个词,但只有亲眼看到,才能感受到那种直击心灵的震撼。

这种路,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粮草转运的速度是以前的十倍!

意味着骑兵可以不受天气影响,昼夜兼程!

意味着李峥对地方的控制力,达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

“是的,老曹。”

那个年轻班长笑着回答,称呼随意得让曹操有些恍惚,“这是咱们豫州的主干道,连接许都和洛阳,叫‘一号国道’。”

“国道……”

曹操咀嚼着这个词,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秦修直道,那是举国之力,累死无数刑徒才修成的。

李峥何德何能,竟然能修成如此规模的大道?

囚车继续前行。

路过一片农田。

曹操的瞳孔猛地收缩。

此时正值隆冬,万物凋零。

但在那规划得整整齐齐的方块田里,竟然覆盖着一层绿油油的作物。

那是冬小麦。

更让他震惊的是田边的水渠。

一条条笔直的水渠,如同人体的血管一般,密布在田野之间。

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巨大的木制水轮,在水流的推动下缓缓转动,将低处的河水提上来,灌入高处的水渠。

而在那水轮旁边,竟然还立着一块木牌,上面用白漆写着几个大字。

曹操眯起眼睛,辨认着那上面的字迹:

“许都第三生产建设大队——一号水利站。”

“那是何物?”曹操指着那个巨大的水轮。

“筒车啊,改良过的。”

班长随口说道,“格物院弄出来的新玩意儿,轴承是钢做的,转得快,不费劲。有了这东西,咱们这边的旱地都变成水浇地了。”

曹操沉默了。

他想起了自己在许都推行的“屯田令”。

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政绩。

招募流民,许以耕牛农具,五五分成,既解决了军粮,又安抚了流民。

他曾以为,那是乱世之中最好的仁政。

可是,看着眼前这片即使在冬日也散发着勃勃生机的田野,看着那些水渠,那些筒车,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屯田”,简陋得像个笑话。

“这田里的收成……如何?”曹操忍不住问道。

“还行吧。”

班长挠了挠头,“今年雨水好,加上用了化肥厂出的新肥,亩产大概有个四石左右。”

“多少?!”

曹操猛地直起身子,差点撞到车栏,“四石?!”

在这个时代,良田亩产三石已是顶天,若是遇到灾年,一石都不到。

四石?

那是整整翻了一倍!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班长撇了撇嘴,“要是河北那边的试验田,听说能到五六石呢。咱们这儿还是差了点。”

曹操颓然地靠回稻草堆里。

五六石……

若真有如此产量,李峥手里该有多少粮食?

怪不得。

怪不得他能养得起三十万大军,怪不得他能免除三年的赋税,怪不得他能在那场大战中,毫不在意地消耗海量的物资。

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八十万大军,在对方眼里,不过是一群吃不饱饭的乞丐。

“到了前面镇子,咱们歇个脚,吃口热乎的。”

班长的声音打断了曹操的思绪。

囚车缓缓驶入了一个路边的小镇。

这里原本应该是一个叫“长社”的地方,当年皇甫嵩曾在此火烧黄巾。

曹操记忆中的长社,是残垣断壁,是焦土遍地。

可现在,这里却变成了一个热闹非凡的集镇。

街道两旁,是一排排整齐的砖瓦房,屋顶上冒着袅袅炊烟。

路边并没有乞讨的流民,也没有卖儿卖女的惨剧。

相反,他看到了许多商铺。

卖布的,卖铁器的,卖吃食的,甚至还有一个挂着“新华书店”招牌的铺子。

囚车停在了一家名为“供销社”的铺子门口。

几个押送的士兵跳下车,去买热水和干粮。

曹操坐在车上,透过栅栏,看着周围的人群。

人群也都在看着他。

消息显然已经传开了。

“那是曹操?”

“就是那个想来抢咱们地的曹贼?”

“看着也不像是个三头六臂的怪物啊,就是个糟老头子嘛。”

“哼,这老东西,当年在徐州杀了多少人?也就是委员长仁慈,不杀俘虏,要俺说,直接点天灯都不为过!”

议论声传入曹操的耳中。

他并没有生气。

作为枭雄,他早已习惯了被诅咒,被谩骂。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这是他的信条。

但是,让他感到刺痛的,不是这些谩骂。

而是这些百姓的眼神。

他曾经见过无数百姓的眼神。

在兖州,在徐州,在长安。

那些眼神,要么是恐惧的,如同待宰的羔羊;要么是麻木的,如同行尸走肉;要么是仇恨的,如同受伤的野兽。

可是这里的人……

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恐惧。

即便面对着全副武装的赤曦军士兵,他们也没有下跪,没有发抖,甚至还能笑着和士兵打招呼,递上一两个热腾腾的馒头。

那是……自信。

是一种挺直了腰杆做人的自信。

是一种知道自己受到保护、拥有尊严的自信。

这种眼神,曹操只在世家大族的子弟眼中见过。

而现在,这种眼神出现在了每一个贩夫走卒、每一个农夫村妇的脸上。

“当——当——当——”

一阵清脆的钟声突然响起。

曹操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一座大院里,一群半大的孩子正背着书包,欢笑着跑出来。

那是……学堂?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稚嫩的读书声,在寒风中飘荡。

曹操的身子猛地一颤。

他在那群孩子里,看到了穿着绸缎的富家子弟,也看到了穿着粗布棉袄的农家娃。

他们混在一起,嬉笑打闹,没有任何隔阂。

“那是……谁家的私塾?”曹操指着那个方向,手指微微颤抖。

正在啃着大饼的班长顺着看了一眼,含糊不清地说道:“啥私塾啊,那是‘长社第一小学’。委员长说了,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凡是适龄的娃娃,不管家里有钱没钱,都得去念书,学费全免,中午还管一顿饭。”

“全……免?”

曹操感觉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读书,那是世家大族的特权啊!

那是他们垄断仕途、掌控天下的根基啊!

袁绍为何能四世三公?杨彪为何能屹立不倒?

不就是因为他们掌握了书本,掌握了经义,掌握了对圣人言的解释权吗?

而李峥……

他竟然把这把打开权力大门的钥匙,就这样随手扔给了泥腿子?

“他……他不怕吗?”

曹操喃喃自语,“民智若开,何以治之?”

这是商鞅的驭民五术。

愚民,弱民,疲民,辱民,贫民。

只有让百姓愚昧,国家才能安定,君主才能集权。

这是千百年来,帝王将相心照不宣的秘密。

“怕啥?”

班长似乎听到了曹操的自语,他咽下口中的饼,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咧嘴一笑。

“委员长说过,一个国家,如果只能靠愚弄百姓来维持统治,那这个国家就离死不远了。”

“只有百姓都识字了,都明理了,都知道咱们是在为谁打仗,为谁种地,这个国家才会有真正的力量。”

“就像这次打仗。”

班长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明亮,那是信仰的光芒。

“要是以前,听说八十万大军来了,老百姓早就吓跑了。”

“可这次呢?俺爹,俺娘,还有俺妹子,都帮着运粮,帮着抬担架。”

“为啥?”

“因为他们知道,要是你曹丞相赢了,地主老财就会回来,他们的地就会被收走,他们又要过回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

“所以,他们不是在帮委员长打仗,他们是在帮自己打仗!”

班长的话,朴实无华,却像是一把把利刃,狠狠地插进曹操的心脏。

帮自己打仗……

曹操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班长,看着周围那些充满活力的百姓,看着远处书声琅琅的学堂。

他突然明白自己输在哪里了。

他输的不是火炮,不是铁船,不是战术。

他输给的,是人心。

他想用霸道来征服天下,用权谋来驾驭群臣,用屯田来驱使百姓。

他把百姓当成了牛马,当成了资源,当成了争霸天下的工具。

而李峥……

李峥把他们当成了人。

当成了活生生、有血有肉、有尊严、有梦想的人。

当千万个“人”觉醒的时候,那种力量,足以推翻一切旧有的秩序,足以碾碎任何挡在前面的阻碍。

哪怕他是曹操。

哪怕他是那个“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在这个崭新的时代面前,他也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呵呵……呵呵呵……”

曹操突然笑了起来。

笑声低沉,沙哑,带着无尽的凄凉与自嘲。

“孤……错了么?”

他问自己。

但他没有答案。

或者说,答案已经摆在了眼前,只是他不愿意承认。

车队继续上路。

终于,在日落时分,一座巍峨的城池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许都。

那是他曾经的大本营,是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地方。

可是现在,那座城池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城墙被修缮一新,没有了斑驳的血迹,也没有了悬挂的人头。

城门口,车水马龙,往来的商队排成了长龙。

而在那最高的城楼之上,也就是曾经的丞相府、如今的政务院大楼顶端。

一面巨大的红色旗帜,正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那红色,红得耀眼,红得热烈,红得像是初升的朝阳,又像是无数烈士的鲜血。

旗帜上,一颗金色的五角星,在夕阳的余晖下熠熠生辉。

曹操死死地盯着那面旗帜。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一点点被抽离。

他看到了那面旗帜下,那个正在崛起的新世界。

那里没有皇帝,没有世家,没有跪拜。

那里有的是钢铁,是机器,是法律,是公民。

那是他无法理解,也无法企及的未来。

“停车。”

曹操突然说道。

班长愣了一下,挥手示意车队停下。

“怎么了,老曹?想撒尿?”

曹操没有理会他的调侃。

他艰难地扶着车栏,站了起来。

寒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吹动了他的大氅。

他站在囚车上,遥望着那座熟悉的又陌生的城市,遥望着那面红旗。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不屑,到中途的震撼,再到后来的迷茫。

最终,化为了一片死寂。

那种死寂,不是绝望。

而是一种彻底的、完全的认命。

是一种旧时代的残党,面对新时代洪流时,那种无力回天的苍凉。

“李峥……”

曹操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风能听见。

“你赢了。”

“你赢的,不仅仅是孤的八十万大军。”

“你赢的,是这天下,是这人心,是这……千秋万代。”

两行浊泪,顺着他满是皱纹的脸颊,缓缓滑落。

滴在冰冷的囚车栏杆上,瞬间结成了冰。

“若孤早生二十年……或者晚生五百年……”

“或许,孤也能……”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

他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仿佛吐尽了他一生的抱负,一生的野心,一生的骄傲。

那个曾经横槊赋诗、对酒当歌的曹孟德,那个曾经豪言“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魏武帝。

在这一刻,死了。

剩下的,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个被时代抛弃的囚徒。

“走吧。”

曹操重新坐回了稻草堆里,闭上了眼睛。

他的背影,佝偻得像是一座坍塌的山峰。

“送孤……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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