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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会游泳的猫


第二百四十三章  会游泳的猫

我换上甲板上的旧雨衣,背上挎包,从侧面吊下的小艇里一跳,铁钩放开,小艇贴着海面滑出去。

浪不大,桨声很轻,像猫从水面掠过。

前方一点幽幽的火星点起来,是对面船上有人点了烟,忙里偷闲。

我在小艇里慢慢蹲下,单手划,尽量让桨不出声响。

小艇滑到老鲁头指的那条木头暗桩的位置,我摸到桩子,粗糙,带着水苔。

桩子另一侧有个手指宽的沟,水流在里面啸,说明这边水下有洞,能钻过去。

我贴着暗桩滑过去,小艇擦到木刺,吱了一声。

对面一盏小灯“啵”地灭了,又亮了一下。

我一咬牙,把身子往艇底再压低,双臂发力,让艇头直接趴到了对面黑船的腹底。

贴住。

耳边是铁皮传来的嗡嗡低鸣,船上有人走动,鞋跟敲在铁板上,传成闷声,我能数步子。

三个人,分三面巡。

我往上看,船腹边缘下垂着一个用旧的软梯,阶梯滑,海水滴下来。

有人刚上去过,绳上的盐霜还没擦掉。

机会就摆在眼前。

我把绳索套在腰上,把挎包往后换了个位置,不让它碰响铁皮,屏住气,手指扣住软梯,手腕一勾,身体贴过去,像一条鱼一样没声没息往上爬。

第二阶,第三阶...

我把计数压在心里,爬到边沿下面半臂的距离,身体停住,耳朵贴着铁皮,听。

左侧有呼吸声,右侧有人刚刚悄悄换了个脚,皮鞋底在沙上蹭了一下。

我鼻翼张开,海腥味里掺了股淡淡的霉味,铁皮里有一缕汽油味,还有一条更细的味道,冷,像药酒。

船边的那人往外探了一下,吐出一个烟圈。

我眼角能看到他手肘的影子。

我低声,极低,往下方的水面吐出两个字:“准备。”

小艇的影子里,一个黑点迅速浮上来。

陈雪。

她没走,她跟来了。

我想骂人,又想笑,牙齿在唇内侧咬了一下,压下去心里那杆火,把两指背向她弹了一下...

一个口令:

等。

她在水里横了一下,贴在小艇边,手指扣住艇沿,整个人就像一块黑影石头,浮在那里不动。

我把身子再往上抬半寸,跟海面拉开安全距,把右手伸出去,握着那人的手腕,往下一拧。

那人还没来得及出声,喉咙里“咕”的一声,被我另一只手塞进他自己嘴里的手绢堵住,往内一压,他眼睛翻了一下,整个人软了。

我把人往下退半步,一松手,让他落到陈雪旁边,她在水里接住,手肘一顶把他塞进艇里,绳子一绕,捆死。

我不看她,继续上。

船舷另一边传来一句外语,像是在问同伴。

我在心里模仿了一下那个被我放下去的人的腔,咳了一声,用差不多的音调含糊应了一声。

那边没再问。

我掀起甲板边沿的帆布,猫腰钻进去。

甲板上摆着两列木箱,箱面上刷着千鹤的小三角。

箱缝里塞着绵纸,有的还湿着,像是刚才有人洗过手。

甲板中间有一个天窗,半开,里面灯光暗黄,一股消毒水味窜出来。

我把耳朵贴天窗边,往下看。

下面是个小舱室,墙上挂着几根管子,有两张窄桌。

桌子上摆着几包白色粉末,纸包上印着外文小字。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坐在桌前,拿着小笔记本写东西,笔头抖得很轻。

另一侧有个瘦高的,手腕上绑着个布条,像压过什么东西。

我把帆布掀开的角缓慢放回去,转身,动作轻,往货箱里摸了摸,抽出一幅麻绳,把窗边两侧轻轻绕了一圈,打了一个死扣。

我把插在口袋里的小火盒掏出来,拿火柴刮了一下,火点在小火盒里一闪,我把它卡在天窗盖板和舱口边的缝里,火头朝里,靠着木边。

火马上灭了,只留下一个暗红的小点,懒洋洋地闪。

我直起腰,这时右侧的铁门里传来脚步声,低沉,人多。

我没犹豫,顺着来时路,退,身体滑出甲板边,手指抓住软梯,往下落。

落到第三阶的时候,舷侧下面突然亮起了一束手电光,斜斜的,照到我膝盖。

我眼皮一跳,身体下落幅度加大,脚尖蹬水,把梯子整个往下拉了一尺,手电光扫过我的脚后跟。

停了一下,又回去,然后更上面的甲板上有人叫了两声,我不懂那话,但大意像是“在这边”。

糟。

我不往下走了,反而往上再抬一阶,一只手慢慢放开软梯,变成单手悬挂。

另一只手从袖子里抽出一小块皂片,啪地一下砸在软梯上,皂水立刻把绳子打湿。

上面有人想抓梯子,手一滑,“哎呀”一声骂,差点摔下来。

上面动静大了,下面的陈雪立刻把小艇掀了一下,让艇身打了个斜角。

我松手,整个人从软梯底下滑进小艇影子中,水面哗一声溅起不大的一圈。

陈雪伸手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往艇里一拖,我膝盖一顶,翻进艇中。

她一脚踹着艇尾,艇像条鱼弹出去,贴着黑船腹地退开。

这时,甲板上“砰”的一声响,什么东西掉了,又“砰”了一下,是门被拍开。

有人低声吼。

甲板边有人把手电伸出来,光柱扫来扫去。

我和陈雪压得更低,艇边的水贴着脸颊滑,冰得牙根紧。

我没看天窗那边,只在心里数数...三,二,一。

“咔嚓...”一声很轻的木头发干声,随之是火柴头子那样的嘶的一声,接着是一团比火柴大一点的暗火在天窗缝里一闪。

火被里面的风一勾,往里窜了一指,马上又被某种气体呲地吸了一下,火苗顺着木边沿一圈轻轻绕了一下,迅速失去颜色,变成一团暗红。

我咽了一口口水,压着嗓子说:“走。”

陈雪点头,双手一划,艇尾起白泡。

我们往外滑。

甲板上有人注意到了什么,突然往天窗那边冲,脚步急。

我在艇上低低笑了一下...

那个小火盒不是点燃那团药的,是点燃天窗边沿上涂的那条松香油,它会一直热,把舱内的气味带着热气往外引。

海风沿天窗缝往里压的时候,那股气就会压回去,里面的人会以为是哪里漏了油或者有人抽烟,第一反应不是灭火,会是“关窗”。

一关,里面的气就循环。

然后,就等一个火星,有或者没有都行,舱内那股看不见的气太猛,哪怕没有火,接下来的那半小时,他们也会受不了。

恶心,头痛,眼睛痛,会乱,动不了事。

那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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