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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寻找之路


当天夜里,周怀便独自出了城。

李玉清惊醒之时,枕边空无一人。

“唉~”

夜色如墨,踏雪四蹄翻飞,载着周怀穿行在戈壁旷野。

风卷着沙砾,打在甲胄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周怀腰杆挺直,眸中寒芒比夜色更浓。]

数日不眠不休,纳兰城的轮廓终于在黎明时分刺破天际,远远望去,城头的旌旗低垂,连风都带着凝滞的悲戚。

城门处,有不少进城的百姓,周怀翻身下马,跟着进入城中。

进城的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却不见往日的喧闹。

沿街的店铺尽数关门,门板上贴着素白的挽联,偶尔有百姓身着麻衣,提着纸钱缓缓走过,脸上满是泪痕。

周怀牵着踏雪,有些疑惑地往城中心走去。

越往深处,悲声越浓。

城主府前的空地上,搭起了巨大的灵棚,黑布白幡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上书“忠勇双全”四个大字。

灵棚下,杨桐的棺材停放在正中,由四根粗壮的木柱支撑,棺木漆黑,上面雕刻着简单的云纹,却透着一股肃穆。

周围挤满了人,有身着官服的将领,有穿着布衣的百姓,还有不少稚气未脱的小兵。\他们或站或跪,有的低声啜泣,有的放声痛哭,连空气都被悲伤浸透。

周怀混在人群中,听着耳边的哀鸣,心中像压了块巨石。

“杨将军是好人啊……”一个白发老者拄着拐杖,老泪纵横,“去年大旱,我家孙儿快饿死了,是将军开仓放粮,亲自送了米过来,到现在还没有吃完。”

“将军待我们弟兄更是没话说!”一个断臂的士兵抹着眼泪,声音沙哑,“上次打仗我中了箭,是将军亲自为我包扎,还把自己的战马让给我骑,他总说,弟兄们的命比什么都金贵……”

“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走了呢?”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哭得浑身发抖,“将军还帮我寻回了被拐的儿子,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他……”

周怀静静听着,眼前浮现出杨桐沉稳的面容。

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却在战场上悍不畏死,在平日里温和谦逊的将领,终究是没能等到他回来。

灵棚两侧,文武官员列队肃立,个个身着素服,神色凝重,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位逝去的英雄。

这时,灵棚后侧传来一阵压抑的呜咽。

周怀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丧服的女子跪在蒲团上,身形纤细,脊背却挺得笔直。

她头发散乱,用一根白绳束着,脸上毫无血色,双眼红肿如桃,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滴在身前的青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便是杨桐的姐姐,杨薇。

周怀曾在阳越见过她一面,那时她还是个眉眼温婉的女子,如今却被悲伤折磨得形销骨立。她双手紧紧抓着棺木边缘,指节发白,嘴唇咬得青紫,却只是压抑地啜泣,不敢放声大哭,仿佛怕惊扰了棺中的弟弟。

“夫人,你歇歇吧,将军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你这样。”旁边一个侍女轻声劝着,想要扶她起身,却被杨薇轻轻推开。

“让我再陪陪他……”杨薇的声音破碎不堪,“自幼我们就在一起长大,以后见不到了,让我再看看,再看看……”

周怀站在人群后排,默默看着这一幕,胸口一阵憋闷。

他想起当年在西域并肩作战,杨桐总是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地执行命令。

当初提拔他时,还是如此稚嫩,却总想着做到最后,后来也成长为真正的将领。

杨桐驻守纳兰城,屡次击退吐蕃侵扰,护得一方平安。

周怀总是放心把事情交给他。

一个将领走上前,手持香烛,对着棺材深深鞠躬:“杨将军,你放心,你的仇,我们定会报!青龙道人那贼子,我们迟早将他碎尸万段!”

“白大人到了!”

城门处,一阵马蹄作响。

白宗胳膊上系着白布,坐在马上缓了好一会,才翻身下马,在杨桐的棺椁前上香。

“请白大人带我们诛杀那贼道!”

柱子高喊一声。

众将纷纷附和。

白宗叹息,安抚众人:“欧阳先生已经在布局了,诸位莫要着急,再等等......”

“等,  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个将领不满,最开始向龟兹传信的时候,他们回复的就是要等,现在还要等。

“那贼道都要跑出西域了,届时茫茫天下,我们去哪找,杨大人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周大人,一再推脱,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听到这话,原本心有不满的官员和百姓们纷纷出声。

场面瞬间就有些失控。

白总怒斥:“都给我镇定些,杨桐和我一同征战,浴血拼杀,我们是兄弟,我想要报仇的急迫,不比你们少半分!”

众人渐渐稳定下来。

一时间,悲伤的氛围再次笼罩下来。

周怀缓缓走上前,从旁边拿起三支香,点燃后对着棺材躬身。

第一拜,敬他忠勇无双,值得托付。

第二拜,敬他善待军民,仁心济世。

第三拜,敬他兄弟一场,未能同归。

香火缭绕,映着他坚毅的脸庞,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终究没有落下。

他将香插入香炉,后退两步,又对着棺材深深一揖,动作沉稳而肃穆。

杨薇察觉到动静,抬起红肿的眼睛望过来。当她看清周怀的面容时,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悲伤过度,身形一个踉跄。

周怀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低沉:“节哀。”

简单二字,却带着无尽的沉重。

杨薇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哽咽堵住,只能对着周怀微微颔首,再次低下头,抚摸着冰冷的棺木,泪水又一次汹涌而出。

周怀没有再多说,转身朝着灵棚外走去。

百姓们见他离去,纷纷让开道路,眼中满是敬畏与感激。他们或许不知道周怀此行的目的,却都知晓,这位西域的守护神回来了,杨桐将军的仇,有希望了。

走出灵棚,阳光已经升起,却驱不散城中的悲戚。周怀翻身上马,踏雪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低低嘶鸣一声,声音中带着哀伤。

“杨桐,你的仇,我来报。”周怀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青龙道人,还有江南周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勒转马头,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风卷着他的衣袍,素白的挽联在身后渐渐远去,纳兰城的悲声被抛在脑后,却深深烙印在他心中。

踏雪的蹄声渐远,纳兰城的灵棚依旧矗立在晨光中,诉说着一位英雄的陨落。

周怀的身影消失在城外的戈壁中,只留下背影,继续向东疾驰而去。

那里,有他要找的人,有他必须了结的恩怨。

川地边境,残阳如血,映得大地山林泛着暗红。

采花抱着囡囡,骑着马奔逃,一刻也不敢停歇,手心全是冷汗。

三日前她偷了匹马带着囡囡从关隘逃出,一路东躲西藏,干粮早已耗尽,眼下到了川地边境的关隘营地,唯有闯过关隘,进入川地腹地,才算有一线生机。

“阿娘,我饿。”囡囡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一丝委屈,小手紧紧攥着采花的衣角。

采花连忙捂住她的嘴,眼神警惕地扫过四周:“嘘,囡囡乖,等过了这关,阿娘给你买糖吃。”

夜色渐浓,关隘的守军换了岗,灯火变得稀疏。采花瞅准时机,抱着囡囡悄悄摸向关隘旁的马厩。

里面拴着几匹驿马,正是守军用来传递消息的。

她屏住呼吸,解开最外侧一匹黑马的缰绳,然后挨个将马匹解开,一拍马屁,马匹受惊,顿时散去。

“有人!”一声大喝划破夜空,数名士兵提着灯笼围了上来。

采花不敢耽搁,跑到林子里,翻身上马,猛地一夹马腹,只听嘶鸣一声,冲破马厩的木门,疾驰而去。

士兵们的箭矢追着马蹄声射来,擦着耳边飞过,吓得囡囡紧紧搂住采花的脖子,不敢作声。

黑马速度极快,不多时便冲出了关隘范围,将追兵远远甩在身后。

采花松了口气,勒住缰绳,借着微弱的月光辨认方向,朝着川地深处的山林跑去。

两人刚走不久。

此时的关隘口,一阵狂风卷着尘土而来。

青龙道人一袭青袍,独身立在营地之外,,长发被风吹得狂舞,独臂负在身后,眼神冷冽如冰。

“此路不通,速速退去!”营地将官见他来者不善,手持长枪大喝。

青龙道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身形一闪,已如鬼魅般冲到将官面前。

没等其反应过来,他仅剩下的手一掌拍出,将官胸口凹陷下去一块,当场喷血倒飞出去,撞在大树树干上气绝身亡。

“放肆!”其余守军见状,纷纷挥刀砍来。

青龙道人掌风横扫,无形的气劲如同浪潮般扩散,士兵们如同断线的风筝般纷纷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过片刻,关隘口的数十名守军便尽数殒命,鲜血染红了土地。

他抓住一名侥幸未死的小兵,单手掐住他的脖子,声音冰冷:“方才,有没有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女娃过关?”

小兵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说道:“有……有!往……往南边密林去了!”

青龙道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手将小兵扔在地上,身形一闪,朝着密林方向追去。

马蹄扬起的尘土中,只留下满地尸体和摇曳的灯火。

夜色笼罩的密林,寂静得可怕。

只有河谷的水流声潺潺作响,伴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采花牵着马,抱着冬儿躲在河谷旁的一块巨石后,借着月光,小心翼翼地摘着岩壁上的野果。

野果酸涩,囡囡皱着小脸,却还是乖乖地嚼着,不敢发出太大声响。

采花看着女儿懂事的模样,心中一酸,眼眶泛红。她知道,青龙道人很快就会追来,这片密林虽大,却未必能藏得住她们母女。

“阿娘,我怕。”冬儿往采花怀里缩了缩,大眼睛里满是恐惧。

“不怕,囡囡乖,有阿娘在。”采花紧紧抱住她,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倾听着远处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密林深处传来,越来越近。

采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忙捂住囡囡的嘴,示意她不要出声。

脚步声停在了巨石不远处,正是青龙道人的身影。

他独臂背在身后,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四周,鼻子微微嗅着空气中的气息。

“小娃娃的味道,还挺甜。”青龙道人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戏谑,如同催命的符咒。

采花的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块,抱着囡囡的手臂微微颤抖。

她能感觉到囡囡在怀里瑟瑟发抖,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而紧绷。

青龙道人一步步朝着巨石走来,脚步声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采花的心上。

他的影子被月光拉长,投射在巨石上,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冬儿手中的野果突然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采花的心脏瞬间骤停,脸色惨白如纸。

青龙道人的脚步顿住,猛地转头看向巨石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找到了。”

他身形一闪,朝着巨石冲来。

采花下意识地将冬儿往巨石后面的灌木丛里推,自己则捡起一块石头,准备拼死一搏。

这时囡囡拉着采花,两人跳到了河谷谷壁边缘一处石台上,茂密的植被正好挡住了他们

可青龙道人却在巨石前停住了脚步,目光扫过四周,眉头微皱。

“难道是我听错了?”青龙道人喃喃自语,独臂微微抬起,掌心凝聚起内力。

他在巨石周围转了一圈,仔细搜查着每一处角落,甚至用脚拨开了灌木丛的枝条。

采花和冬儿紧紧贴在地面上蜷缩着,用植被遮挡住身体。

冬儿的小脸憋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生生忍住没哭出来。

青龙道人搜查了半晌,始终没有发现异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抬头看了看夜空,月色被乌云遮住,密林里变得更加昏暗。

“哼,算你们跑得快。”他冷哼一声,转身朝着河谷下游走去,脚步声渐渐远去。

直到青龙道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密林深处,采花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衣衫。

冬儿再也忍不住,扑进采花怀里,放声大哭起来:“阿娘,我好怕!”

“不怕了,不怕了,坏人走了。”采花紧紧抱着她,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两人在巨石后又躲了许久,确认青龙道人没有折返,才敢再次上路。

采花牵着马,抱着冬儿,借着微弱的星光,朝着密林更深处走去。

三日后,川地边境的一座小镇上,有家名为醉风楼的小客栈。

客栈里灯光昏暗,几张木桌旁零散地坐着几个客人,个个面带惊惧,时不时偷偷瞟向角落里的一桌。

青龙道人正坐在那里,独臂撑着桌面,面前摆着一壶酒,几碟小菜。

他长发随意披散,青袍上沾着些许尘土,眼神冷冽,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客栈里的客人都不敢大声说话,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这时,客栈的门被推开,一阵寒风灌了进来。

一个戴着黑色斗笠的男子走了进来,斗笠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

他身着粗布黑衣,腰间佩着一柄长刀,步伐沉稳,径直朝着青龙道人对面的座位走去。

“客官,那边……那边有人了。”店小二连忙上前阻拦,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眼神却满是慌乱,“小的给您换个座位,您看行吗?”

戴斗笠的男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推开店小二的手,继续往前走,在青龙道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动作自然,没有丝毫犹豫。

店小二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再劝,毕竟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只能哆哆嗦嗦地退到一旁,偷偷观察着两人的动静。

其他客人更是大气不敢出,有的甚至悄悄起身,准备溜走。

青龙道人抬了抬眼皮,瞥了一眼对面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勾起一抹冷笑:“倒是有胆量。”

戴斗笠的男子没有回应,只是抬手敲了敲桌面,沉声道:“打一壶酒,两碟小菜。”

店小二不敢耽搁,连忙跑去后厨准备。

青龙道人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落在男子身上,带着一丝玩味:“你知道我是谁?”

男子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听闻青龙道人武功高强,杀人如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哦?”青龙道人挑眉,“你不怕我杀了你?”

“我既然来。”男子反问,语气平静无波,“便是不怕。。”

青龙道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粗犷,震得客栈的窗户嗡嗡作响:“有意思,很久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过客。”男子淡淡道。

店小二端着酒和小菜上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转身就跑回了柜台后,缩着身子不敢出来。

男子倒了一杯酒,却没有喝,只是放在鼻尖嗅了嗅,缓缓问道:“道长杀了这么多人,心中就没有一丝愧疚吗?”

青龙道人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愧疚?那些人挡了我的路,死有余辜。”

“他们之中,有老弱妇孺,有无辜百姓,也有忠心护主的将士。”男子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穿透力,“他们何错之有?”

“弱肉强食,这世道本就如此。”青龙道人冷哼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追求武道巅峰,牺牲一些蝼蚁,又算得了什么?”

“可夜里,你睡得着吗?”男子继续问道,“那些死去的人,会不会出现在你的梦里,向你索命?”

青龙道人的脸色越来越沉,握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指节发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好奇。”男子抬起头,斗笠的帽檐依旧遮住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嘴唇,“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你不怕遭报应吗?”

“放肆!”青龙道人猛地一拍桌案,酒杯应声碎裂,酒水溅了一地。

客栈里的客人吓得纷纷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他独臂抬起,掌心凝聚起黑色的气劲,眼神凶狠地盯着对面的男子:“报应?老天爷早就瞎了眼,哪来的报应,不过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男子依旧坐在那里,没有丝毫躲闪,只是缓缓抬起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客栈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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