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三扣
没有撕裂空间，没有瞬移的波动。
他只是简单地，一步踏出。
仿佛他与神使之间的距离，本就不存在。
“你……”
神使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一只冰冷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手，已经掐住了他那高傲的、神圣的脖颈。
那只手上的力量，狂暴，野蛮，不讲任何道理！神使体表的护体神光，如同脆弱的蛋壳一般，应声而碎！
李惊鳞就这么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像拎着一只待宰的鸡。
然后，狠狠地，从天上，按了下去！
“轰——！！！”
神使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百丈高空，狠狠地，砸回了地面！
他那高贵的神体，如同陨石般，在沙滩上撞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李惊鳞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坑边。
他没有给神使任何喘息的机会，抓着他的头发，将他那张沾满了沙土和鲜血的脸，从坑里硬生生拽了出来。
然后，拖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老许一家的尸体前。
“砰！”
李惊探松开手，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上，将他整个人，以一种最屈辱、最卑微的姿态，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让他高贵的头颅，磕在了那片浸透了凡人鲜血的沙土里。
让他神圣的膝盖，跪在了这三具冰冷的、因他而死的尸体前。
“你不是喜欢看戏吗？”
李惊鳞的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在他耳边幽幽响起，像来自地狱的魔咒。
“现在，我让你好好看看，”
“什么叫……”
“……凡人的愤怒。”
高高在上的神明，在凡人的尸体前，下跪！
整个渔村，死寂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那些幸存的村民，蜷缩在各自的屋檐下，连透过门缝偷看的勇气都没有。他们只能听到自己那如同擂鼓的心跳，感受到那股从沙滩上传来的、足以将灵魂冻成冰渣的寒意。
神使被死死地按在地上，那张曾经俊美如神祇的脸，此刻扭曲得如同地狱里的恶鬼。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神力，像是被戳破了的气囊，正在疯狂地、不可逆转地流逝！
“你……你废了我的神格？！”他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慌，“李惊鳞！你疯了！你这么做，与邪魔何异！天帝不会放过你的！整个神庭都会将你挫骨扬灰！”
李惊鳞没有理他。
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一位不久前还能主宰他们生死的银甲神使，而是一块无足轻重的垫脚石。
他松开了脚，在那神使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缓缓蹲下身。
他先走到了老许的尸体旁。那个用自己并不宽阔的脊梁，为他挡住神罚的男人，胸口塌陷，双目圆睁，脸上还凝固着最后一刻的决绝与疯狂。
李惊鳞伸出手，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醒一个熟睡的人，轻轻抚过老许粗糙的脸颊，为他拭去沾染的沙尘，然后，缓缓地，为他合上了双眼。
接着，是许婶。
她消散得太快，只在沙地上留下了一件丫丫的小小外衫。李惊鳞沉默地捡起那件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了老许的身旁，仿佛那就是她。
最后，是丫丫。
那个小小的，软软的身体，安静地躺在血泊里。
李惊鳞看着她那张沾满血泪的小脸，看着她那双凝固了所有仇恨与恐惧的眼睛，他那双一金一黑的异瞳中，翻涌的滔天魔气，竟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他伸出手，这一次，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他轻轻地，为她合上了那双再也看不见星辰大海的眼睛。
做完这一切，他将三人的“尸体”，小心翼翼地并排摆放在一起，整理好他们破烂的衣衫，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然后，在神使惊骇欲绝的注视下，李惊鳞退后三步，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同样破烂、沾满血污的粗布麻衣。
他双膝一弯，对着那三具冰冷的尸体，对着那一片尚未干涸的血泊，对着那件叠得整齐的小衣衫。
重重地，磕下了第一个头。
“砰！”
额头与浸透了血的沙地，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在他叩首的瞬间，一幕画面在他识海中轰然炸开。
那是他刚刚被捡回来的那个夜晚，他躺在床上，浑身冰冷，而一个朴实的妇人，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用勺子笨拙地吹凉，送到他嘴边。“喝点吧，暖暖身子。”
一股精纯到极致的，属于凡人的“暖意”，混杂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恨意”，在他体内轰然相撞！他身后，那金色的神光与漆黑的魔气，瞬间交织、融合，化作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混沌的灰金色！
“砰！”
第二个头，重重磕下。
识海中，画面再转。
是那个黝黑的汉子，赤着脊背，坐在船头，一边骂骂咧咧地教他打渔网的活扣，一边却将动作放慢了无数倍。“臭小子，看好了！这叫‘活扣’！手脚这么笨，以后怎么娶媳妇！”
一股源自平凡的守护，与一股源自背叛的暴戾在他体内再度引爆！他身上那刚刚复苏，尚有些虚浮的神力，在这一刻被彻底夯实凝练！他周围的空气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密的碎裂声！
神使惊恐地看着他。
他能感觉到，李惊鳞每磕一个头，他身上的气息就恐怖一分！那不是力量的增长，而是一种……质变！是从“神”与“魔”的境界，朝着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更高维度的“规矩”，在疯狂跃迁！
“住手！你快住手！你到底在做什么？！”神使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他挣扎着，咆哮着。
李惊鳞充耳不闻。
他缓缓直起身，然后，对着那三具给他带来过全世界温暖的尸体。
磕下了，此生最重的，第三个头。
“砰！！！”
这一次，整个沙滩都为之剧烈一震！
他的识海中，只剩下了一幅画面。
昏黄的油灯下，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面上卧着两只金灿灿的荷包蛋。
“爹……”
“娘……”
“哎！”
那一声包含了无尽辛酸与喜悦的回应，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惊雷，在他神魂最深处轰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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