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战后余波

“李惊鳞……”那虚影发出沙哑、尖利而怨毒到极点的低语，声音断断续续，却又无比清晰地传入李惊鳞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寒意。

“你……逃不掉的……摘星阁……天庭……他们……他们都在寻找那个‘根源’……你……你身上的气息……哈哈哈哈……你也是……我们……都是棋子……哈哈哈哈……等着……等着……”

话未说完，那道虚影便再也支撑不住，在一阵剧烈的扭曲之后，如同青烟般彻底消散在清冷的月夜之下，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未尽的诅咒与暗示，在寂静的夜空中久久回荡。

李惊鳞的身躯，如风中残烛般轻轻晃了晃。斩杀血蝠星主那一击，已将他体内最后一缕神曦榨干。他强撑着几乎要涣散的精神，如同断线的风筝，缓缓从血色褪尽的夜空中降落。脚下，曾经的村落与田野化为一片焦土炼狱，大地布满了狰狞的裂痕，仿佛被巨兽撕裂的伤口，空气中，浓郁不散的血腥与硫磺般的焦臭混杂着尘埃，依旧顽固地刺激着他的鼻腔，无声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几乎倾覆一切的死斗是何等惨烈。月光重新洒落，清冷如水，却照不透这满目疮痍的悲凉。

“城隍老爷！”

“是城隍老爷显圣！我们……我们得救了！”

幸存的百姓们，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与惊恐的余烬，此刻见到那道金色身影降临，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稻草，又似迷途羔羊寻到了庇护的神祇。他们哭喊着，声音嘶哑，跌跌撞撞地围拢过来。许多人什么也说不出，只是本能地跪倒在地，对着李惊鳞的方向，咚咚叩首，额头与坚硬的碎石碰撞，渗出殷红的血迹，却浑然不觉疼痛，只有劫后余生的狂喜与最原始的虔诚。

李惊鳞凝视着他们，一张张因恐惧而扭曲、又因获救而重燃希望的脸庞，深刻映入他的识海。心中那股因神力透支而生的极致疲惫，以及与星君后期强者搏命所带来的神魂震荡，似乎在这一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抚平了些许。他声音带着力战后的沙哑，却蕴含着足以穿透人心的安定力量：“诸位乡亲，莫要惊慌，妖邪已除，望山县……暂且安全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仿佛带着神谕般的慰藉。

他目光转向那几位面带惭色，在战局已定时才姗姗来迟的辅神，声音虽疲惫却不失威严：“立刻协助处理此地所有事宜。救治伤者，务必竭尽所能；安抚亡者家属，登记造册，后续抚恤；清理废墟，防疫赈灾。务必让所有百姓，尽快安定下来，重建家园。”

“遵城隍老爷法旨！”几位辅神被李惊鳞身上那股虽疲惫却愈发厚重的神威所慑，心中既有未能及时援手的愧疚，更有对这位年轻城隍发自内心的敬畏，齐声领命，立刻化作数道流光，奔赴各处，组织人手，开始紧张而有序地救死扶伤。

一股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纯粹、都要磅礴的信仰之力，如同初春消融的冰河汇聚成的温暖潮水，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这些信仰之力中，不再仅仅是平日里的祈愿与敬仰，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热感激、死里逃生的刻骨铭心、以及对神明显圣救世的绝对虔诚。它们源源不断地涌入李惊鳞几乎干涸的神体，迅速补充着他近乎枯竭的神力，如同甘泉滋养着他疲惫不堪的神魂。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神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其凝练程度与纯净度，甚至隐隐超越了大战之前。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吸纳天地间的游离元气，神魂深处，那因过度催动“观星”神通而产生的刺痛也渐渐缓和。

李惊鳞的目光，落向血蝠星主先前爆散成漫天血雾的核心之处。那里，除了一片被神雷轰击得琉璃化的焦土，以及丝丝缕缕尚未彻底消散的怨毒死气外，还散落着几件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异芒的物品。他抬手一招，虚空生出一股柔和的吸力，一枚通体暗红，其上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狰狞欲噬的血色蝙蝠图案的令牌，几件造型古怪、散发着浓烈邪异与血腥气息的法器残片，以及一枚质地非金非玉，呈现出诡异暗红色的玉简，便尽数挣脱焦土的束缚，化作几道流光，稳稳飞入他的掌中。

那枚星主令牌入手冰凉刺骨，与先前墨鸦的星使令牌在材质上颇为相似，但其上镌刻的血色蝙蝠仿佛活物一般，眼眸处闪烁着幽幽红光，其中蕴含的邪恶力量与怨念，比墨鸦那枚浓郁了何止十倍，握在手中，便有一股阴寒之气试图钻入骨髓。

处理完城外之事，李惊鳞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翻腾未息的气血，不再于此地停留。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略显黯淡却依旧迅疾的金色长虹，径直射向望山湖水府的方向。身后，是无数百姓虔诚的祝祷与叩拜之声，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洪流，追随着他的身影。

“主人！”

望山湖水府入口，水波潋滟的禁制之前，沐林清清丽的容颜上布满了难以掩饰的焦灼与忧虑，大灰则不安地踱着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当那道熟悉的金色身影破开水幕降临，虽然衣袍已有多处破损焦黑，气息也明显虚浮不稳，但那双眼眸中的凛冽煞气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后的深沉平静。沐林清和大灰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重重落回了腔子里。

大灰发出一声充满喜悦的低吼，庞大的头颅带着濡湿的水汽，亲昵无比地蹭着李惊鳞的腿，尾巴兴奋地拍打着水面，溅起一蓬蓬晶莹的水花。

“我没事。”李惊鳞对沐林清微微颔首，声音因长时间的力竭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只是……消耗确实有些大了。”他能感觉到，沐林清望向自己的眼神中，除了担忧，还多了一丝以往未曾有过的、混杂着敬畏与惊叹的复杂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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