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相机
陆砚的目光落在那骑车远去的纤细背影上，黑眸里泛起复杂的涟漪。
他看到她在院门口停顿的瞬间，也看到她刻意避开人群、选择小路，头也不回地离开……
身旁的老司令还在劝他：“你小子，好好考虑，别急着拒绝。”
陆砚没有接话，心绪飘远，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的确不一样了，冷静、克制，甚至带着点刻意的疏远。
老司令见他不为所动，叹了口气：“再好好想想，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呆在海岛不走吧。”
陆砚回神，神色平静，微微颔首。
“行了，正事也谈完了，我也该回去了。”老司令拄着拐杖，转身坐进车里。
陆砚送老司令上车后，没有多停留，快步朝着家属楼走去。
…
苏晚晴推开门，换了鞋，将自行车停在楼道的角落，才松了口气。
她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指尖还带着握车把时的凉意。
刚才院门口的阵仗，显然是有重要人物来访，陆砚作为接待者，想必有不少公务要忙。
她没打算过问，陆砚有自己的秘密和职责，她不想因为好奇，去触碰他敏感的领域。
更何况，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如何帮他解开心结，他重新开口说话……
苏晚晴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
真想知道陆砚的声音会是什么样的……
她拿出纸笔，开始梳理从沈星那里得到的信息。
谭可喜欢相机、桂花糕……望海崖的日出……
苏晚晴想，或许可以先从相机入手，试探陆砚的反应。
如果他不排斥的话，那就好办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是陆砚回来了。
听到开门声，苏晚晴唰地把刚刚的纸条，塞到最底下，才抬起头，笑脸相迎：“你回来了？”
陆砚抬眸。
客厅的灯亮着，她正坐在沙发上整理着什么，手里拿着笔，写写画画。
他的心莫名安定了下来，走到沙发旁坐下，看着她比手语：“刚才在院门口，看到你了。”
苏晚晴手里的笔顿了顿，点了点头：“看到了，我看你当时在谈正事，我没好意思打扰，就先回来了。”
陆砚比划着解释：“是爷爷的朋友，他来……谈部队的事。”
其间停顿的迟滞，苏晚晴没有发觉。
她的心思全都在资料报表下压着的纸张。
苏晚晴又点头：“嗯，看出来了，阵仗挺大的。”
陆砚蜷了蜷手心，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小脸上。
他起身走向厨房，没一会儿端来一杯温热的姜茶，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指尖轻轻敲了敲杯壁，眼神里带着点示意。
苏晚晴愣了愣，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姜茶：“给我的？”
陆砚没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窗外的风。
踩着自行车，吹着冷风回来的苏晚晴，的确有些冷。
她端起姜茶，抿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指尖的凉意。
陆砚坐在一旁，安静地翻着桌上的报纸。
苏晚晴心里一动，试探着开口：“对了，我昨天去供销社，看到有卖胶卷的，我还看到有人用相机拍风景，你见过吗？”
话音落下，陆砚翻报纸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指尖捏着报纸的边缘。
苏晚晴在心里捏了把汗，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说：“我还挺好奇的，总觉得用相机把喜欢的景色和人拍下来，以后翻着看肯定很有意思。你说，我也买个相机怎么样？”
陆砚的呼吸重了一下，握着报纸的手慢慢松开，目光转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他缓缓点头。
同意。
“那我明天就去买。”
苏晚晴没想到他丝毫没有排斥之意，兴冲冲地起身，朝房间走去。
陆砚看着她的背影，低头垂眸，看着压在茶几上的一叠资料。
他呼吸又重了几分，耳尖微微泛红。
确定她暂时不会出来，陆砚伸手，将压在上面的资料掀开，露出了地下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纸张。
‘谭可’二字，用黑色的钢笔，重重圈起，旁边罗列着这人的全部的喜好。
从性格到爱好，方方面面。
陆砚眉头紧皱。
谭可……
陌生的名字。
陆砚在脑海中搜刮了一圈，没找对应的信息。
这人是谁？
她为何要这般细致地记录这人？
还如此明显地背着他，怕他发现？
…
夜里，苏晚晴躺上床，盖好被子，侧过身，背对着陆砚，道了句：“晚安。”
陆砚平躺，双手垂放在腹部，抿着唇，无动于衷。
苏晚晴没察觉他的情绪不对，心大闭上眼，没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
纠结了半响的陆砚，终于下定决心去询问，转身却发现。
旁边的小媳妇，已经蜷缩在被子里，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卧室里很安静，只有她均匀的呼吸声。
次日清晨，苏晚晴醒来时，陆砚亦如往常已经起床。
她洗漱完下楼，看到桌上放着温热的早餐，旁边还压着一张纸条：“我去部队，晚上回来一起吃饭吗？”
苏晚晴拿起纸条，心里泛起一丝异样。
她坐下吃早餐，一边吃，一边琢磨。
对于她要买相机这事儿，陆砚反应并不大。
回头买回来，带他去拍照试试……
吃过早餐，苏晚晴给仓库的座机打了个电话，告诉林玉成她晚点再过去，让他先盯着干货的打包情况。
挂了电话，苏晚晴换了身衣服，拎起小包，往家属院田萍嫂子家去。
田萍嫂子的儿子早前得了厌食症，吃什么都没胃口，人瘦得厉害，后来在苏晚晴的调理法子下，给孩子搭配饮食、调整作息，孩子的胃口慢慢好了起来。
虽说还没完全恢复到正常孩子的饭量，但至少能主动吃饭、不再抗拒进食。
田萍嫂子心里感激，时常给苏晚晴送些自家种的蔬菜、腌的咸菜，一来二去，两人就这么处成了常来常往的朋友。
苏晚晴记得，田萍嫂子之前说过，她有亲戚在供销社工作，手里有一张相机券，一直没机会用。
田萍嫂子听她说是来换相机的券的，很爽快就应了下来。
苏晚晴很顺利用手上的缝纫机券，换到了相机券。
供销社里虽不算人头攒动，却也透着股鲜活的烟火气。
门口的木制货柜上码着成排的搪瓷缸，缸身印着“劳动最光荣”的红漆字，几位阿姨正围着挑拣，你一言我一语地比对着缸沿的光滑度。
往里走，粮油区的老师傅正用铁皮漏斗给顾客灌煤油，油壶碰撞的“叮叮”声混着柜台后收音机里的评书声，在不大的空间里绕着圈。
布票区前，穿蓝布衫的大姐捏着花布边角，跟售货员讨价还价，想多要半尺做孩子的小褂子。
苏晚晴挤过货架间的窄道，走到最里头的相机柜台。
这处相对清净，玻璃柜里摆着两三台相机，旁边还叠着几盒相纸，柜台上压着本厚厚的销售登记册。
售货员正低头核对着票据，见她过来，才抬起头，手指敲了敲玻璃：“同志，要看看相机？”
周围不时传来“给我称二斤水果糖”“拿包蛤蜊油”的吆喝声，混合着孩子们追跑的笑声，连空气里都飘着股水果糖和肥皂的混合香气，透着股上世纪特有的热闹劲儿。
苏晚晴走到相机柜台，把相机券递给售货员。
售货员核对了一下，从柜台里拿出一台崭新的上海牌相机，还有几卷相纸，递给她。
“这相机是最新款的，操作很简单，你要是不会用，可以看看说明书。”
苏晚晴接过相机，心里满是激动。
她拿着相机和相纸，走出供销社，心里已经开始盘算。
等陆砚晚上回来，她就说，想让他陪她去海边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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