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天塌了

“协助镇长尽快打扫清理街道，让人通知镇上的百姓仔细清查自己家里，防止有人趁夜间混乱藏起来。找地方妥善安置伤患，让黎大夫尽力救治，你们配合。

另外，找人快马送信回去，再让人走一趟县里，问一问平宣县令，他治下有这么多流寇结集，他这个县令到底怎么当的？整日里实在做梦吗？问问他脑袋还想不想要！”

声音很轻，跟他的人一样，像是一碰就会散一样。

说完之后就撕心裂肺的咳起来，几欲岔过气去。

身边伺候的人忙不迭的拍打他的后背。

“拿大兄的印信过去。”他没有官职，没有诘问地方父母官的权利，但是他家里有。

灵州战事连连失利，朝廷那边的粮草跟不上，人心浮动。

灵州十六城已经没了大半。

如果灵州彻底沦陷，云州还会远吗？

如今云州边界已经如此被动。

如果不想办法化被动为主动，根本不需要外敌，他们的百姓将会全部死在自己的袍泽手中。

厮杀过后就是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哭声。

死人了，死了那么多人。

方掌柜是被人抬回来的，一身的血，双眼紧闭，不知道死活。

方有存倒是自己走回来了，但是刚刚到客栈门口一头就栽倒过去。

整个客栈瞬间就乱了起来。

一个倒过去昏迷不醒浑身是血分不清都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还有一个是被抬回来的，送方掌柜的人只留下一句话：“伤的太重，黎大夫说，准备后事吧！”这是连伤口都没打算给清理，送回来等着死了。

因为镇上缺药，长青客栈里的伤药还是前不久刚刚送来的，数量依旧有限。

有限的药要留给最有希望活过来的人。

方掌柜显然不在其中。

他的大腿被砍了两刀，两条腿都是鲜血淋漓，人是硬生生疼晕死过去的。

方母方寸大乱，家里就剩下方有望和他二嫂，也好不到哪去。

伤成这样，镇上已经没有别的大夫，唯一寄希望的那位还说了这样的话。

这对于方家来说无异于天塌了。

青葙指使常春搭手，将大堂里的桌子都拼凑起来，然后将父子二人小心翼翼的挪了上去。

“先别着急哭，人只是晕死过去，还没有断气。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都有可能。”

方有望一下子反应过来，直接扑了过来，却被常春跟挡住了。

“对，对，你是大夫，你是真的大夫对不对？你救救我爹，你救救他，救救他们，你救救他们，我为奴报答你，你要我生我就生，要我死我就死，你救救他们——”

“别吵，去烧热水。然后找干净的盆子或者别的盛，一定要干净，最好是新的。盛之前先用沸水加盐把器皿烫一下，还需要新的白叠子，家里有多少全部拿出来，然后去找忍冬或者——”

青葙想了想，干脆去门口方掌柜常待的桌子上刷刷的写了下来：“去找这几样药材，越多越好，要快些。”

她路上的时候遇到不少，但是采集的并不多。

只有一点是以备不时之需的，且只有那么几样。

除了她临走的时候带出来的研制要的药粉药膏里面的药材算是齐全，路上搜集的真不全。

但是她带出来的那点，半道的时候给骡子用了点，剩下这俩，尤其是方掌柜，伤的太厉害，她估计是不大够。

有了希望，那么就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了这一个人身上。

方母带着儿媳妇马不停蹄的去烧水。

青葙  用绞剪辅助，撕开了方掌柜身上的衣裳。

只留下一条半截的带血的亵裤，方有存也是这待遇。

他比他爹伤的轻不了哪去，之所以还能自己走回来是因为伤在了后背，胳膊腿上也有伤，但是相比后背，其他地方算不得什么。

他是体力透支加上流血过多加上疼痛昏厥过去的。

“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

“我？”

鱼念玑指了指自己，不是很确定对方那话是跟自己说的。

她杀人倒还能行，救人，这个真的没做过，很不擅长。

“嗯，帮我去催一催热水。然后帮我拿干净的碗找客栈里最烈的酒来。”烧了半宿没断火，应该会很快才是。

她需要盐水清理伤口，提纯的酒精是有，但是只够给方掌柜洗右腿上的刀口。

她拿了一团布交给常春：“塞进他嘴里。”

常春接过来，伸手大力的捏开方掌柜的嘴给强行塞了进去。

这个过程方掌柜没醒，但是下一刻蘸着酒精的白叠子触碰到他的伤口时，他大叫一身，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

硬生生的被疼醒，像极了突然诈尸。

还好青葙有先见之明让常春提前把他摁住，不然他那只疼木了的腿在彻底的报废之前还能发挥最后的功效直接将青葙给踹飞出去。

“忍着些，要将所有的伤口都给你清洗一遍，以防伤口感染化脓溃烂。”

方掌柜疼的脑子里嗡嗡嗡的跟锯木头一样，死死的咬着嘴里的布，想说话根本说不出来。

青葙将他的伤口清理了之后轻轻的伸手摁了摁，方掌柜再一次晕死过去。

恰好方母送了沸水和盐出来。

她喊了一声：“方婶子，掌柜的右边这条腿可能不太好。”

对方闻言屈膝就跪了下来：“求大夫救救他，救救他，只要能保住他的命——”

“不会死，只是伤到了腿，不会致命。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没办法判断他这条腿上的伤是否伤害到了骨头，伤的有多深，只能从外边用药缝合，然后后边看看恢复的情况。

如果骨头伤的严重，可能一年半载都难以痊愈，会疼。最近几个月他都要卧床，不能动，大小便都不能下地。”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你只管治就行，需要什么需要多少钱你说，就算是没有我也能想办法，只要他能活着就行。”

她男人年龄还不大，也不过四十来岁，还有好些年好活，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就这么死了。

家业没了，钱没了都还能再挣，人没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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