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胜于烟火
这是一个很多人都难眠的夜。
城主府前院的大书房内却意外的早早熄了灯火。
从徐乾出事，徐善今就再也没去过正院，今日却早早的去了，甚至很有耐心的等着宁氏礼佛念经结束出来，亲自扶着她落座。
看着宁氏短短时日憔悴的不像样子的面容，和鬓角早生的几根华发，徐善今连连叹气。
“乾儿在天有灵，看见你这样，怕是也难安。”
宁氏的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下来。
没有什么事情是比年纪轻轻就丧子更令人心碎难过的了。
她十六嫁给徐善今，十八生下徐乾，如今也还不到四十的年纪。
生于权贵，长于权贵，锦衣玉食，可以说此生算是难有的顺遂。
谁能想到人到中年竟然遇到这样的事情。
原本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如今一下子好像已经跨过四十。
不止华发早生，眼角也因为憔悴多了细纹。
徐善今却似半点没察觉，伸手将她抱住，极为有耐心拭擦着她眼角的眼泪：“你放心，无论花多久的时间，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一定会找出害了他的人，将他碎尸万段！”
“你说话要算数。乾儿的仇不报，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夫妻二人一同用饭，随后在一张床上歇下。
宁氏有些日子没好好睡觉了，一闭眼就是徐乾那浑身是血的模样，凄厉的喊着娘，说他好疼。
今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徐善今在身边的缘故，她难得的很快入睡，并且睡得很安稳。
只是这份安稳并没有持续太久。
徐华容出事了！
出手自然是冲着一击必中去的。
却没想到梁寄年这个一贯在人前都柔弱的人竟然反应如此迅猛，身手如此的了，直接扑过去护住对方避开了突如其来的箭，而后带着徐华容破窗而出。
万无一失的不止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
黑夜之中 藏匿两个人着实太容易了一些。
若是大张旗鼓的寻找，动静太大，惊动了别人，那事情就复杂了。
听说徐华容出事，徐善今夫妻二人哪还有半点睡意，披星赶月的带人气势汹汹的就出了城主府。
谁料还未到目的地，老远变看见梁府那方突然冲天而起的亮光。
那一瞬间腾生出来的火焰照亮了半个云州城的上空。
徐善今陡然勒住缰绳止步，上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刻也难绷。
他只是让人潜入梁府弄出一点动静，制造出徐华容被刺杀而亡的假象，而后就可以先一步抄了梁家，怎么会着火呢？派去的人不是说已经进去了，保证万无一失吗？
宁氏撩开马车帘子一脸惊骇的看着远处的火光，凄厉的喊了一声：“容儿！”
梁寄安懒洋洋的半卧在榻上竟然轻笑起来：“卿卿，是不是难得一见的盛景？真的是比那年三十的烟火还要绚烂啊！”徐善今终究是忍不住了。
徐善今动手，他就会动手。
那冲天的火焰，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是什么地方？”
“梁家啊！”
青葙不由自主的上前了两步一把扶住凉亭的柱子，惊愕的看着远处的光亮，半晌才转过身看他。
怎么能这样平静！
想着那会儿他跟自己说的晚上的美景
所以说，他早就知道了还是说……
“家里都着火了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急？”
“因为，那把火是我放的！”回答的坦坦荡荡，却让人觉得那么的不可理喻，让人实在不敢置信。
“你疯了？”青葙突然拔高声音：“府里面有那么多人！”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冲天的火光一定是火油之类的东西，提前泼过，不然的话，怎么会一下子那么大的火。
如果真的是火油的话，根本就泼不灭，除非是用大量的泥沙掩埋，再没有别的办法。
甚至于如果救火的人用水泼，水流到哪里火就会燃到哪里。
那一片不仅仅是梁府，很有可能会波及到别的地方。
她这会儿脑子里嗡嗡作响，以至于她都忘了，既然对方已经表明了身份不再装下去，那么对方就是梁寄安，是她的金主，是她言谈举止处处都要注意都要阿谀讨好之人。
她胆小如鼠，她贪生怕死，为了活着，为了活的更好她可以讨好，可以不要尊严，但是她不能拿人命当儿戏。
她不知道梁寄安想要干什么？
复仇，杀人，这些她都能理解。
但她不能理解这一把火到底是想干什么？
“如果你丝毫不在乎人命，那么还有什么人性可言？你跟不择手段的徐善今有什么区别？”
梁寄安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火里吞噬的不是人命，而是一根根草芥：“我给了他们时间和机会，该活着的就不会死，该死的也不会活。”
说话的时候，目光坠落在远处那冲天的火光上：“青葙，你不懂，有很多不得已而为之的时候只需要一把火， 因为它可以掩盖很多东西，比如生和死。”
对于他来说，服里面剩下的那些人，就没有无辜的。
他爹和徐家那个女人生下来的梁寄年，怀揣着别样目的下嫁到梁府的徐华容，以及后院那些女人。
他看着灯下青葙那变幻不定的神色，轻轻伸手。
她却不向之前那样乖巧的将手放在他的手心，甚至于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间还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若不是身后有栏杆，能直接从山崖之上掉下去。
像是在尽最大的努力消化着他说的话，又像是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极力的想要跟他保持距离。
梁寄安心里有一瞬间不受控的慌乱了一下，总觉得夜风吹的她像是下一刻就会从自己眼前飞走一样。
伸手不容分说的把她拽了过去，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似乎只有这样将人抱着，感受到了她的体温和心跳，心里面才能安稳下来。
低沉的声音在青葙耳边缓缓响起，梁寄安前所未有的耐心用她可能听得懂的方式跟她说这些。
“我并不想让他们死，但是徐善今已经动手了。送去皇城的贡品被他动了手脚，一旦被查出来，梁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得锒铛入狱，包括我。
只要落到他手上，一定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所以，我只能这样，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生与死，就看他们自己的命了。”
青葙的手死死的抓着他的手臂，她的脑子里还回想着梁寄安说的贡品的事情。
这是唯一能跟书上剧情能挂上钩的地方。
所有人都锒铛入狱，是因为梁家送入皇城的东西出了问题。
很明显，书里面的梁寄安是不知情的，否则他不会不做准备不留退路。
而面前的梁寄安是知情的，但他似乎也没有给自己留退路，而是用一种决绝的让人无法理解的手段来应对。
“我，邵寒声，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也是一个自私凉薄的人。
我可以拥有的不多，也从不妄想不属于我的，但是我的就是我的，不希望任何人染指。
青葙，我累了，我也是会累的，没有耐心再跟他虚与委蛇下去了。”
他拿到了徐善今意图不轨的证据，所以才干脆利落断尾求生。
今夜的一把火将整个梁家烧的干干净净，从此云州再没有梁家，他邵寒声跟梁家也好跟徐家也好再无瓜葛。
徐善今想要的那些东西注定是得不到了。
他渗透的煤场和制造坊最终会送他归西。
至于梁家两代人呕心沥血积攒下来的东西，他半点也得不到，休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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