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煞费苦心惊无险 升出蛮荒得教化 下
还算乖顺,谢七小姐点了点头。“往后我就是你们师娘,这是你们师夫。”
“留下吧。”范八爷说。
“谢师夫。”立青说。立青永远记得他七岁时,谢七小姐为他杀的那头玄豹,以及照顾他的阿姊,八岁那年,他得以重新认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吕七将替换发带交给他为鼻子止血。却说立青,来到长生院后,谢七小姐将他顺手交给了范八爷就忘记。
“小子,敢咬本官,属狗?”范八爷为报被咬之仇,将他顺手往后山狗圈里一塞,比划着自顾自说了几句,“如果你真有本事,就在这待上几日,对了,不用杀戮,你能活着就行,不然就是你命不好咯。”然后就放心地吃晚饭去了。凭借着在地下赌场摸爬滚打,护命学来的本事,他与这几条狗相安无事,何况这几条狗只吃尸首,狗,终究是狗,不久,他就成了这几条狗的头领。范八爷几天后想起来喂狗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男孩坐在比他高大几倍的狗子们中间,狗子们吐着舌头。范八爷把一块生肉丢到男孩跟前,意味深长地观察他的反应,男孩嗅出是人肉,并不吃,走开了。不过这也只能说明他尚有人性,范八爷没理会,一连几日皆是如此,男孩活了下来,慢慢的范八爷喂狗的时候也会把饭菜给他留一份,饥肠辘辘的男孩还是活了下来。至于他是怎么有环境学会说话的,并且学了一些漂亮得体的官话,则是因为范八爷有时候会把活人关到附近,他们想要活命就会百般求饶,只不过结局都是从山上被推下去,谷里的一些粗使奴才也都在这干活,而且范八爷有时候也和他说一两句话,后来范八爷察觉狗子们可能会听他的话,便给他穿了个耳洞,将他丢进了小破楼:“那的人都是犯了事的粗使官奴,又不配有名字,给你打个草标,去了也应景。”范八爷有时候也使唤他去做一些简单的杂活,喂狗、打扫狗圈之类,横竖只是个粗使奴才,便咬死了范八爷也不觉怎样。这里虽然是些囚犯,但也会说话,何况他原会说话,出身将门,只是随家人被流放卖作官奴,几经辗转流落赌场的,赌场的人长期对他横加鞭打,又见到赌场要账的阴暗,他生活在威逼恐吓之下,逐渐惊疑暴躁,再加上给他下了药,虽心神清醒,却使他不得言语,等过一段时间药效散了,就能慢慢开口。他花了一年时间才把身上在地下赌场带的那股野兽的皮毛和生肉腥味去掉。在长生院不是所有孩子都能上学的,要看出身,要看天资,看本体,而粗使奴才,不配有名字。在后山时,做完活,他悄悄爬上山石看过吕七,可惜吕七没有看到他。
立青也通过其他人时刻关注吕七的近况,吕七不善言辞,却肯在别人讥讽立青出身卑贱时为他说话,即便吕七连他的名字还不知道,看到一个男生讥笑吕七:“别是个哑巴罢,你这么挂念他,那你说他叫什么名字啊。”吕七伤心的哭了,因为他不能说话。他心中始终念着姐姐,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也知道她叫吕七,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名字亲口告诉姐姐,姐姐那么干净,他要保护姐姐不受任何伤害,可是他没见过姐姐了。
他想干干净净地站在吕七跟前,唤她阿姊。有一次,临近午休,吕七在走廊上被同一个男生撞到,跌了一跤,男生连句话都没有,过了几天,下午放学后,那个男生就失踪了。谢七小姐派人走访了一圈,后山上的奴才们各自做工,都说没看见,过了些时日,此事也不了了之。休沐日,范八爷看见一身黑袍的立青在给狗子们投喂什么东西,立青嗅觉听觉极灵敏,转身恭恭敬敬唱个大喏,口中称奴才,范八爷道:“你小子挺机灵啊?”
立青伏身道:“奴才生性愚钝,蒙范八爷不弃,这些时日奴才虽做粗活,不曾识字,却也跟着别人学了些规矩高低。”
范八爷走过去,瞥了一眼桶里的东西,踢了踢,咦了一声,拿手帕掩住口鼻,抿嘴笑了:“你如今,不是不吃生肉了吗?”
“多亏范八爷教的好,奴才现今也不是蛮荒野人了,所以,”立青垂眸道,“拿来喂狗。”
“学的倒快。”范八爷点了点头,顺手将桶里的东西尽数丢给狗子们,瞧着狗子们一拥而上,说,“你把人推下去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范八爷您有君子之风,进退得体,言传身教,奴才跟着也受益,只是照做一二。”立青说。
“好啊,起来吧。”范八爷一笑,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好端端的,发什么抖啊。”
“奴才方才遥见长生院飞檐一角,气势恢宏,不觉两股战战,自惭形秽。”立青不敢抬头。“怎么又出汗了?”
“奴才微贱之身,未曾踏足过如此精妙之地,一草一木,皆为巧思,一时手足无措,惶恐不安,唯恐僭越。”
“不错,因为这是谢七小姐设计,本官监理的,抬起头来。”范八爷怜爱地扇了他一耳刮子,力道虽不重,却也突然,男孩不防跌个趔趄,便顺势滴溜溜转了三圈,范八爷面无表情,反手又一下,男孩依旧反方向转了三圈,脸上红扑扑两个巴掌印,仍跪倒,道:“奴才谢过范八爷的赏。”
“你倒懂规矩。”范八爷冷哼一声,找了把椅子坐下,“且恕你这一次,不算僭越了。”
“奴才只是略识礼数。”男孩说,“范八爷您见多识广,才是真正举止皆宜的尊贵之躯。”
“行,学着点吧。”范八爷被舔舒服了,心情不错,笑了笑,“我教你一个乖,赶明儿谢七小姐抽人体检,你崽子也去凑个数吧。”
“奴才谢恩,恭送范八爷。”男孩道,直到范八爷走远,才抬起头来。他不恨谢七小姐,因为谢七小姐救过他,她一时不来,也许是谢七小姐忘了,故而他自己准备了许久,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对谢七小姐说话。
他不会忘记,那只玄豹要对他的脖颈下口时,喷在他脸颊上腥气而滚烫的气息,紫红带着倒刺和黄苔的舌头,黏糊糊的口涎,尖利的泛黄的爪牙,硕大的爪子那毛茸茸的触感,耳朵和脸上的伤,泛着油光的水润皮毛,和捕捉猎物时发亮令人胆寒的冷酷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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