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苏苏9
费左氏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了身深紫色缎面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手里拿着个红封。
她一进门,看见宁苏苏安然无恙地坐在那儿,微微一愣,但很快恢复如常。
目光落在宁秀秀身上时,顿了顿,又移开。
“宁叔,宁婶儿。”费左氏朝主位微微颔首。
“听说两位姑娘都平安回来了,真是万幸啊。”
田氏忙道:“多谢费家嫂子挂心了。”
费左氏摆摆手,将手里的红封放在桌上,推向前:“今日我来,是为两家的亲事。”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宁学祥:“宁叔,昨天咱们说好的,费家不能要在马子窝过了夜的媳妇,所以这婚事,还是算了吧。
这是退婚书,请您过目。”
堂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红封上。
宁学祥的手抖了抖,没去接。
田氏眼圈又红了,“费家嫂子,您再想想…秀秀她、她是清白的,她逃了出来…”
“清不清白的,外人怎么看?”费左氏声音冷硬。
“费家在这一带也算有头有脸,不能娶一个进过马子窝的媳妇。这是规矩。”
她看了眼秀秀,语气稍缓。
“秀秀,你别怪嫂子说话直。俺是为费家着想,也是为你好,就算勉强嫁过去,外头的闲言碎语也能淹死人。何必呢?你说是吧?”
秀秀低着头,指甲掐进掌心。
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可真到了眼前,心还是像被刀割一样疼。
她想起费文典——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文弱书生,会给她念诗,会陪她看花,说过要娶她过门,一辈子对她好。
可如今…
“费家嫂子说得对。”
秀秀抬起头,“这门亲事,退了吧。聘礼,宁家会全数退还。”
“秀秀!”田氏失声。
宁学祥猛地抬头,嘴唇哆嗦:“那、那五十亩地…”
“爹!”秀秀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讥讽。
“您还惦记那五十亩地?闺女的名声,闺女的命,在您眼里,是不是都比不上那几亩地?”
宁学祥被问得哑口无言,老脸涨得通红。
费左氏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她其实挺喜欢秀秀这姑娘,能干、懂事、识大体,配文典是绰绰有余。
可规矩就是规矩,费家几代人的名声,不能毁在她手里。
她正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嫂子!等等!”
一个穿着青色学生装的青年冲了进来。
他约莫十八九岁,面容清秀,此刻满脸焦急,正是费文典。
“文典!”费左氏脸色一变,“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温书吗?”
费文典没理会嫂子,目光直直落在秀秀身上。
看见秀秀苍白的脸,他眼眶一下子红了:“秀秀…你、你没事吧?”
秀秀看见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但又迅速抹去,别过脸去。
“俺没事。费少爷请回吧。”
“什么费少爷!”费文典急道,“秀秀,俺不要退婚!俺要娶你!”
“文典!”费左氏厉声喝止,“别胡闹!”
“俺没胡闹!”费文典转向嫂子,声音带着哭腔。
“嫂子,俺跟秀秀从小一起长大,俺喜欢她,她也喜欢俺!为什么要退婚?就因为她被马子绑了?那又不是她的错!”
“是不是她的错不重要!”费左氏也提高了声音。
“重要的是外人怎么看!费家的媳妇不能有半点污名!这是祖宗的规矩!”
“规矩规矩!又是规矩!”费文典激动得脸通红。
“规矩比人还重要吗?秀秀是多好的姑娘,您不知道吗!”
“俺知道!”费左氏也激动起来。
“可俺知道有什么用,外头的人会怎么说?说费家娶了个不清白的媳妇!说费家没规矩!
文典,咱爹走得早,俺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守着这份家业,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费家的香火,费家的名声!俺不能让费家在我俺手里坏了名声!”
她说着,眼泪也掉了下来。
这个一向强硬的女人,此刻显出了脆弱:“文典…算嫂子求你…听话,好不好?”
费文典看着嫂子通红的眼眶,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他从小是嫂子带大的,长嫂如母,他不能违逆。
他缓缓转头,看向秀秀。
秀秀也正看着他,眼泪无声地流。
“秀秀…”费文典声音嘶哑,“俺…”
“别说了。”秀秀打断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
“文典,你嫂子说得对。咱们…有缘无分。你忘了俺吧,找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好好过日子。”
“俺不要!”费文典冲过去想拉她的手,被宁可金拦住了。
“费少爷,请你自重。”宁可金沉声道。
费文典看着秀秀决绝的脸,终于崩溃,蹲在地上捂着脸痛哭起来。
堂内一片安静。只有费文典压抑的哭声,和费左氏轻轻的抽泣。
宁苏苏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她想起前世——原主宁苏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父亲塞给费家顶替姐姐出嫁。
而费文典,这个懦弱的男人,既反抗不了嫂子,又放不下对秀秀的感情,最后选择了逃避。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姐姐再受这种委屈。
她站起身,走到桌前,拿起那个红封,打开看了看,确认是退婚书无误,便递给父亲:“爹,签字吧。”
宁学祥手抖得厉害,笔拿了几次都没拿稳。
宁苏苏干脆接过笔,蘸了墨,塞进父亲手里:“签。”
宁学祥看着女儿的眼睛,终于颤抖着手,在退婚书上签了字。
宁苏苏将退婚书递给费左氏:“费家嫂子,婚退了。聘礼,三天内会送到费家。”
费左氏接过退婚书,看着上面宁学祥歪歪扭扭的签名,长长舒了口气,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看向秀秀,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可最终只化为一句:“秀秀…你会找到好归宿的。”
秀秀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费左氏扶着还在抽泣的费文典走了。
堂内,田氏抱着秀秀痛哭。
宁可金一拳砸在墙上,手背顿时渗出血。
宁学祥瘫坐在椅子上。
而宁苏苏站在那儿,什么也没说。
接下来的两天,宁家一直笼罩在低气压中。
宁学祥果然咬着牙,将费家当初下的聘礼全数清点出来——金银首饰、绸缎布匹、还有那五十亩上等水浇地的地契。
清点地契时,他的手抖得厉害,老泪纵横。
“这可是全村最好的地啊…旱涝保收…就这么还回去了…”
田氏也在旁边抹泪,但没敢劝——这次的事,她心里也对丈夫有怨。
宁可金帮着清点,一言不发。
自从妹妹回来后,他就变得沉默了许多,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秀秀则把自己关在屋里,除了吃饭几乎不出门。
宁苏苏去看过她几次,她只是拉着妹妹的手,反复说。
“苏苏,谢谢你…要不是你,俺可能真就认命了…”
而关于宁苏苏那四位“师兄”的来历,也在村里传开了。
各种说法都有,但最常见的版本是:宁苏苏小时候被隐世高人收为徒弟,这次遇险,师兄们受师傅托梦前来相救。
这说法本就玄乎,再加上宴枭四人确实气度不凡,竟没人怀疑。
偶尔有嘴碎的婆子想议论秀秀不清白。
可一看见那四位“师兄”在宁家进出,就赶紧闭了嘴,那四位,看着可不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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