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出嫁

皇后看着康德帝眼睛里受伤的颜色，分毫不为动容，满脸写着冷静与克制：“圣上若是正确的，臣妾自然会顺着圣上的话说，可眼下，圣上所为，属实是不能称为一个明君该做的。”

康德帝更是受伤：“是咱们的儿子先求的周家小姐！朕在他生辰时将人赐给了她，有什么不对？难道宋谈明忽然跳出来说这样一出，就要将人重新许配给他吗？这又是什么道理？”

此话，皇后知道宋谈明并不占理，因此也不答，只是看向宋谈明。

康德帝知道自己说的是对的，从龙座上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向皇后。

“你当年未曾问过朕的意愿，就兀自答应了太后，将荣贵妃娶进府门，难道当年你的强娶就是对的吗？！”

康德帝大声地质问皇后，似乎是将数十年讶异在心里的不满都一并嘶吼着问了出来。

“臣妾……”

皇后竟在转瞬间就红了眼睛，看着康德帝，内心一阵动容，“臣妾当年都是为了圣上好……”

康德帝胸腔猛烈的起伏带出一口血，猛地喷出了口，皇后面色一惊，忙上前扶住垂垂老矣的康德帝，吓得花容失色，在众人惊呼的“圣上”中，康德帝晕了过去。

“救命！清辞！救圣上一命啊！”

皇后惊泪中，转过身来看着沈清辞，哭哭哀求。

沈清辞忙上前去，从腰间拿出银针，对着康德帝的几处血脉扎了进去。

又从袖袋里拿出药丸，塞进康德帝的嘴巴里，在人中上掐了几下。

原本背过气去的康德帝瞬间喘过气来。

沈清辞皱着眉头道：“圣上不过是急火攻心而已，没什么大碍，只是切不能再受气，今日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圣上需要静养。”

她如此说着，还特意看了宋谈明一眼。

他面庞上登时出现了落寞的神色，沈清辞皱着眉头，将半醒未醒的康德帝转交到姗姗来迟的数名太医手中。

皇后立在原地，闭上眼睛，落下一滴泪来。

“你且先回吧。”

皇后看向宋谈明，“你若如此执意，周家小姐断然不会辜负你的好意的，这件事，终究是我家孩儿对不住你，日后，必定会补偿你。”

宋谈明心如死灰地从地上起来，对着皇后行了个礼：“多谢皇后娘娘。”

便转身从殿堂里走了。

暮色降临。

京城街头巷尾都流传着一个传闻，说是新晋状元郎为了求娶这周家小姐，险些将皇上气得背过气去，明日天一亮，指不准会再迎亲队伍上找人来抢亲呢。

宋谈明跪在周府门前，微微皱着眉头，目光坚定地看着紧闭的大门。

上面张灯结彩，已经早早贴了一月有余的大红“囍”字。

周欣盈坐在房中，看着窗外发呆。

“小姐，宋公子已经如愿拿了状元，也如愿像圣上提出了要娶你为妻的意愿，只是，一切还是不如人愿啊……”

周欣盈看着窗外，静默着的脸上缓缓流下一滴泪。

“桃桃，我们试妆吧。”

周欣盈看向桃桃，忽然笑了笑。

桃桃点头，将喜婆都叫了进来，几位喜婆在给周欣盈试妆的时候，都没了平日里的喜气和热闹劲儿，眼下宋状元郎就在门口跪着呢，明日一日不来，谁也不知道这周家小姐究竟会嫁到谁家。

周欣盈原本就长得好看，只是人爱低调，平日里穿着打扮都一应照着最素雅的样子妆容去做，如今穿上一身大红色喜服，显得略为苍白的脸色都红润了许多。

几位喜婆将衣服穿好，又给周欣盈化了大红妆容，等一切收拾妥当，就听了命令下去了。

周欣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身喜服，一脸红妆，明日天一亮，鞭炮齐鸣，便又是另一种景象了。

桃桃在隐约中也感受到了离别的气息，看着自家主子，眼中有些不舍。

“小姐，您穿这衣服真美。奴婢若是能看到小姐出嫁的那一日，就好了。”

周欣盈朝着镜子微微笑着，听到这句话，眼角又落下一滴泪来，桃桃急忙取了手绢，温柔地替周欣盈擦去眼角的泪：

“瞧奴婢瞎说的，让小姐跟着奴婢伤心了……小姐莫要难过，明日便是小姐的新日了，小姐一定要记着，做了选择便不要后悔，若是有人欺负小姐，一定要告诉奴婢，奴婢便是拼了这条命，也是要护着小姐的……”

周欣盈听着，伸手将桃桃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主仆多年，她已然知晓自己心里的一举一动，眼下她即便是一言不发，桃桃也能参破她的心思。

是啊，她去换了新生，桃桃就要永远困在这座府邸里，过见不得光的日子了。

“小姐莫哭了，这边妆都花了，让奴婢来替小姐梳妆。”

桃桃从周欣盈怀里起身，拿起脂粉，在周欣盈的面庞上轻轻画起来。

两人便就这样，抱着彼此哭了一宿，把妆哭花了，又拿出补妆的东西来将妆容补上。

直到天色讲明了，周欣盈穿着大红喜服，坐在床榻上，拿出手里的丹药。

“桃桃，一会我若是晕过去了，你便拿红色盖头，将我盖住，莫要吓到喜娘们。”

交代完这些，周欣盈便端庄地坐在了床榻上，拿出丹药，放进了嘴巴里。

“宋郎，明日也算是红妆十里，你不负我，我也穿着这身喜服，来嫁你了。”

想到他曾为了自己去圣上面前恳求，尊严和性命都全然不顾，周欣盈觉得，作为“周欣盈”的这一生，她也是圆满的。

从降生起，在这样的人家里，女儿家就是要用来做政治牺牲品的。

父亲官小人微，能力也有限，却有一颗不择手段想向上爬的心。周欣盈从小就被当做政治牺牲品在培训，她会女红、舞蹈能动京城、会烹茶做饭，几乎会一个好的妾室该会的所有东西。

可这些东西，没有一样是她发自内心喜爱的，她唯一爱做的事情，就是借着去书院打探消息为借口，在书房里忘我地读书。

直到有一日，她轻声念出了书上的一行字，百思不得其解，正是困惑中，一声青白衣裳的宋谈明回答了她的问题。

寥寥数言，宋谈明将她的困惑解答地清清楚楚，周欣盈便只剩下钦佩了，一时间连隐藏真容都忘了，还是桃桃及时冲了出来，将她拉到了屏风后面。

于是一见倾心，再难相忘。

意识随着点点回忆逐渐远去，周欣盈缓缓闭上眼睛，胸口蓦然一痛，唇畔留下一股鲜红的血液。

明知道是假的，桃桃还是忍不住痛哭了出来：“小姐！”

跪在门口的宋谈明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心间猛然一阵钻痛，他捂住了胸口，锥心刺骨的疼痛遍布全身，猛然间喷出一口鲜血来。

“欣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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