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拖出花轿,换嫁!
细雨濛濛。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车轮碾过雨后略显泥泞的土路,发出辘辘的声响,在空旷的郊野传出去很远。
车内,林氏已换下之前那身略显朴素的出行衣裳,重新穿回了料子考究的葛纱罗裙,发髻也重新梳得一丝不苟,簪上一支碧玉七宝玲珑簪。
她斜倚在铺着软垫的车壁上,脸上带着一丝久违的松快。
看到对面神色不安的吕嬷嬷,林氏唇角轻绽:“嬷嬷,事情了了,别再这么紧张。”
吕嬷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林氏端起小几上温着的参茶,轻轻吹了吹,语气是完成一桩大事后的笃定与疏解:
“多年前,姓薛的确实帮过我一个大忙,解了我燃眉之急。
这些年,他倒也知趣,谨守着约定,从未再找过我,更未挟恩图报。
今日之事,不过是我还他当年那个人情罢了,从此两不相欠。”
她抿了口茶,掀帘望向远处阴沉的天色,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况且,过了今日,他也就不在这世上了。”
薛九针一死,许多见不得光的牵扯,就如投入深潭的石子,沉底后再无波澜。
纵然事后有心人想去深究,线索到薛九针那里,便是断头路,任凭如何翻查,也绝难再牵扯到她林静薇头上。
至于梅柔卿……林氏心中冷笑,那不过是个凭几分姿色和心机上位的蠢货罢了!
她所倚仗的那些阴私手段,十之八九都是从薛九针那里零零碎碎学来的,对个中原理,也就一知半解。
一旦薛九针这根“主心骨”彻底断了,梅氏就如同被拔了毒牙、剪了利爪的老虎,空剩一副唬人的皮囊。
一个人老珠黄的妾室,如今又被姜云昭那精明狠辣的丫头死死盯上,往后等着她的,唯有死路一条!
至于姜云昭,那丫头确有几分真本事,命也够硬。
但今日的将家村,可是薛九针筹谋多年,抱着必死决心,欲拉所有人陪葬的绝杀之局!
就算她姜云昭有通天彻地之能,与那萧启一道陷在里面,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等她从江陵归来,正好可以从容不迫地好好观赏一番好戏!
想到那场景,林氏连日来心头的郁气都散去了不少,只觉通体舒泰。
吕嬷嬷迟疑再三,终究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开口:“方才咱们的马车经过宁归林外围那条岔道时,我……我仿佛瞧见林子里头,停着一辆马车……”
林氏正对着一面小巧的铜镜,将一丝微乱的鬓发重新抿好。
闻言,她并不怎么放在心上,随口道:“那地方再往前还有好几个村落,有马车经过或是暂歇,有什么稀奇。”
“不是……”吕嬷嬷凑近些,声音更低了,“那赶车人的身形背影,瞧着有几分眼熟,倒像是咱们府上的李麻子。”
林氏梳理头发的手微微一顿。
李麻子……当年是她巧施手段,从一个放印子钱逼死人的恶霸手里救下的苦命人。
此人幼时出天花落了一脸麻坑,沉默寡言,几乎不与人交际,对她这个救命恩人却是忠心耿耿。
苏府其他人,哪怕是老爷苏文正,也休想使唤动他半分。
“你在胡说什么?”林氏回过神来,几乎要骇然失笑。
她觉得吕嬷嬷真是年纪大了,眼也花了,“李麻子只听我的吩咐,没我的命令,他连马厩都不会轻易离开。怎会出现在宁归林?”
然而,这话说出口的瞬间,她自己心中却莫名地“咯噔”一下。
除了她,这府上还有一人能使唤得动李麻子,就是女儿苏玉嬛。
吕嬷嬷见主子神色变幻,更是惶然,声音都有些发颤:“老奴也说不准,就是那么一瞥……
当时咱们的车子走得极快,那林子里的马车又停在树荫深处,我只瞧见个侧影轮廓,觉得身形姿态都像极了……”
主仆二人在这狭窄的车厢内静静对坐,方才那股松快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逐渐蔓延的不安。
林氏摇了摇头,语气却已不似先前笃定:“不可能。我今晨出门前,特意再三叮嘱过嬛嬛,这几日我不在京城,她绝不可以踏出府门半步。她向来听话……”
“夫人,您说……会不会是姐儿她,无意中看到了那姓薛的给您写的密信?”
“绝无可能!”林氏猛地抬眼,答得斩钉截铁,“那封信我看过之后,早已烧成了灰烬,丁点痕迹未留!况且当时……”
她不由地回想起那晚的情景——
夜已深沉,她独自在室内,就着昏黄的灯烛,展开那封来自薛九针的密信。
信上详细陈述了将家村的布置、阵法的启动时机,以及……若秦王萧启当真闻讯赶赴,如何利用地形与邪阵,将其一并困死其中。
信刚看到一半,外间忽然传来夫君苏文正的声音。她来不及细想,迅速将看了一半的信纸折叠,藏进了妆奁盒最底层的暗格之中,这才匆匆迎了出去。
待她应付完夫君,重回内室,闩好房门,才将那封信重新取出。
从头至尾一字不落地看过一遍,将关键信息牢牢刻在脑中,随后,她将信纸就着烛火点燃,亲眼看着它化为灰烬,又用水将灰烬彻底搅散。
林静薇脸色微变。
她出门与夫君说话的那段时间虽然不长,但若当时女儿恰巧就在附近……
以玉嬛的机灵和对她这个母亲习惯的了解,完全有可能找到那个妆奁暗格!
如果女儿真的看到了那封信,以她对秦王的痴心,说不定真的会不顾一切!
林氏越思量越是坐立难安,手心竟沁出了一层冷汗。
先前所有的从容算计、智珠在握,此刻都仿佛变成了摇摇欲坠的沙堡,随时可能被一个她未曾料到的变数彻底冲垮!
尤其,方才她们经过的宁归林,正是那封信中提及通往将家村祠堂的隐秘入口!
只不过她和吕嬷嬷离开时,走的是另一条更为隐蔽的小路,匆匆从宁归林外围的官道路过而已。
眼看马车即将驶向通往江陵方向的岔路,林氏再无犹豫!
她猛地掀开车帘,对前面赶车的车夫急声道:“停车!改道,立刻回城!”
车夫虽诧异,但不敢多问,连忙勒住马匹,调转车头。
吕嬷嬷惴惴不安地看着她:“夫人,咱们现在回去也……”
“我知道!”林氏打断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强行镇定下来,
“将家村的阵法已然发动,从外界难以轻易闯入。况且,一切或许只是我们多虑了……”
为求稳妥,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立刻回城,派人回府中确认,玉嬛是否真的安然待在府中!
只要确认她在,那么一切不过是虚惊一场。
吕嬷嬷小声道:“若姐儿真的不在府上呢?”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林氏强装的镇定。
她越想越是懊恼悔恨,心底不由涌起一股强烈的怒气与后怕。
“这个糊涂丫头!她怎的如此不晓事,这般任性妄为!”
林氏的声音因气急而微微拔高,“那秦王萧启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是个注定活不过二十五岁的短命鬼!
她就算春心萌动,想嫁个年轻俊俏的郎君,满京城勋贵子弟,青年才俊多得是!
闭着眼睛挑一个,哪个不比那朝不保夕的亲王强?!”
紧接着,她又恨恨骂道:“况且,昨夜宫宴,那宋白玉说不定早已趁机得手,攀上了秦王也未可知!她这时候凑上去,算什么?捡别人剩下的吗?!”
林氏昨夜不在城中,更未入宫,对宫宴后来发生的惊天巨变——
桃花咒案发、宋白玉血溅当场、太子昏迷等等事态一无所知。
她更不知道,苏玉嬛对她这个母亲的命令阳奉阴违,已然不是第一次了。
林氏的眼神变幻不定,种种念头在脑中激烈交锋。
最终,一抹决绝的狠色取代了所有的慌乱与怒气。
“若玉嬛真的不在府上,私自跑去了将家村……”林氏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得可怕,
“那我们就去告官!就说我苏家嫡女苏玉嬛,昨日于城中被歹人拐骗,如今下落不明,经查很可能被掳至京郊将家村中!”
她看向吕嬷嬷,眼中是全然的冷静与算计,甚至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狠辣:
“我与薛九针联手布下的邪阵若要彻底解开,需得吞足百名成年男丁的阳气与性命,作为最后祭品!
既然如此,就让官府的人、让那些衙役兵丁去填这个数!用他们的命,去解开阵法!”
林氏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届时,村里必定大乱,我们便可趁乱,设法混进去,无论如何,也要将嬛嬛从那鬼地方带出来!”
*
将家村,死寂的螺旋村道。
目送着花轿在村民簇拥下渐行渐远,裴寂等人这才各自从藏身的掩体后现身,重新聚拢到云昭身边。
裴寂眉头紧锁,语气有一丝迟疑:“方才那个……”
主要是妆太厚了,他瞧着眼熟,却委实不敢认。
“是苏家大房嫡女苏玉嬛,如假包换。”云昭笃定道。
方才跟在轿辇旁边那个低眉顺眼的小丫鬟,之前她两次去苏府,都曾见她寸步不离地跟在苏玉嬛身后。
唯一让云昭感到费解的是:苏玉嬛怎会出现在此?
但眼下没有时间细细推敲。云昭思虑片刻,对孙婆子道:“取‘隐息粉’和‘阴苔草’来。”
孙婆子依言,快速从行囊中取出两个小皮囊。
“隐息粉”能暂时掩盖活人身上的阳气与生机;“阴苔草”多生于终年不见阳光的背阴石缝或古墓周边,性属极阴,能模拟出类似阴物的气息。
云昭蹲下身,从道旁抓了一把潮湿的泥土,将两种粉末混合其中。
“抹一点在脸和脖子。”她低声解释,“此法可暂时混淆我等身上的活人生机。
稍后若无我明确指令,不要开口说话,行动步伐尽量与那些村民保持一致。”
众人迅速准备妥当,加快脚步,沿着花轿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村道蜿蜒,两侧的房屋依旧死寂。
很快,他们便再次看到了那支缓慢行进的送亲队伍。
乐声依旧僵硬,村民的步伐依旧整齐划一,透着非人的刻板。
云昭目光锐利地扫过队伍,心中已有决断。
她加快脚步,混入了送亲队伍的外围,向着轿辇一侧靠近!
身后不远处的周文焕看得双目圆瞠,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
这位姜司主……也真是艺高人胆大!
云昭不紧不慢,走到了轿辇的右侧,几乎与那个低着头的小丫鬟并行。
趁着队伍拐过一个弯道,云昭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掀开了轿子侧面的绸布帘子!
苏玉嬛端坐其中,凤冠霞帔,浓妆依旧。
她双目空洞地平视前方,眼神没有丝毫焦距,对于帘子被掀开、甚至云昭近在咫尺的审视,都毫无反应,宛如一尊制作精美却毫无生气的木偶娃娃。
唯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云昭盯着她看了片刻,放下帘子,朝身后不远处的裴寂等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都跟过来。
裴寂见状意会,他悄无声息地掠出,几个起落便借着房屋阴影的掩护,向云昭靠拢。
云昭对他做了几个手势,随后指指轿子,又指指自己。
饶是裴寂身经沙场磨砺、见惯生死、心志坚韧,此刻眼角也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但他深知云昭行事必有深意,且眼下情况诡异,容不得犹豫。他重重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随时可以配合。
说时迟那时快!
云昭猛地将轿帘完全掀开——
与此同时,裴寂手中玄铁长鞭如灵蛇出洞,唰地一声探入轿内,精准地缠住了苏玉嬛的腰肢!
只听“噗通”一声闷响,穿着沉重嫁衣、戴着凤冠的苏玉嬛,竟被其硬生生从平稳行进的轿子里拖拽了出来,直接摔在了路边的尘土之中!
而云昭则在裴寂将苏玉嬛拖出轿子的瞬间,一把扯落苏玉嬛遮脸的盖头!
随后,她脚下一蹬,身形如燕,竟毫不客气地一抬脚,直接跨进了那顶空出来的猩红花轿!
苏玉嬛落地后,没有因为摔倒而蜷缩或挣扎,就那么笔挺挺、直僵僵地躺在那里。
露出那张浓妆却死寂的脸,几乎与一具尸体无异。
不仅周文焕骇得死死用手捂住嘴巴,好悬没叫出声!
就连裴寂和孙婆子,都满脸的一言难尽。
他们这位姜司主,也有点太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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