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搜集证据

陈默站在县医院803病房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缴费单。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某种陈年油漆的刺鼻气味，让他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省纪委工作组已经接手了账本，但李为民的下落仍然不明，这让他如芒在背。

"陈科长，叶县长醒了。"周玉梅从病房里探出头，眼睛下面挂着两片青黑，声音压得很低。

"但她右耳听力受损，你要站在她右边说话。"

陈默点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三天没见，叶清澜会是什么样子？他想起那天在档案室找到的账簿上她清秀工整的字迹——

"宏远地产土地补偿金异常流向初核"，每一个数字都写得一丝不苟，就像她这个人。

病房里窗帘半拉着，阳光被过滤成一种惨淡的灰白色。叶清澜半靠在摇起的病床上，左耳包着厚厚的纱布，右耳戴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助听器。

她的脸比陈默记忆中瘦了一圈，颧骨显得更加突出，但眼睛依然清亮，在看到他的瞬间闪过一丝波动。

"清澜..."陈默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又硬生生刹住，改成了官方的称呼，"叶县长。"

叶清澜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她缓慢地抬起右手，指了指床边的椅子，动作像是被什么无形的重量拖拽着。

陈默轻手轻脚地坐下，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半个没吃完的橙子，果皮整齐地剥成花瓣状，果肉上插着牙签。这是周玉梅的手笔——她总是记得叶清澜喜欢吃橙子但讨厌手指沾上汁水。

"账本..."叶清澜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不像她，"送过去了？"

"送到了，郑组长亲自接手。"陈默往她右侧倾了倾身子，确保声音能传入助听器，"李为民可能已经知道账本的事，现在全城都在找他。"

叶清澜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右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被单。陈默注意到她手背上留置针周围的皮肤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显然这些天的治疗并不轻松。

"清柠..."

她突然问道，眉头皱起，"有消息吗？"

陈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周婷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叶清柠已经联系上清水铺的老镇长，正在整理新的证据。她让我转告你，巧克力很好吃。"

叶清澜的肩膀明显松弛下来，嘴角浮现出一丝真实的微笑。陈默知道那个巧克力梗——

叶清澜总是往妹妹包里塞各种零食，哪怕妹妹已经二十七岁。

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默和叶清澜同时绷紧了身体。门被轻轻叩响，周玉梅端着一个不锈钢餐盘进来，上面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和几样小菜。

"食堂刚熬好的粥，"周玉梅把餐盘放在床头柜上，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门缝，"外面多了两个'病人家属'，一直盯着这边。"

陈默和叶清澜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都知道，这栋楼里现在至少有四方势力在角力——

省纪委的人、县里派来的"保护"人员、可能潜伏的李为民手下，以及他们这几个带着秘密的"病人"。

"我饿了。"叶清澜突然说，声音提高了几分，显然是说给门外的人听的。她接过周玉梅递来的粥碗，手指还有些发抖，但已经能稳稳地握住勺子。

陈默看着她小口喝粥的样子，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位新任副县长的场景。那时她在全县干部大会上发言，谈到扶贫资金使用问题时，也是这样不紧不慢却字字铿锵。

谁能想到，这样一位文质彬彬的女干部，会成为撕开怀远县腐败网络的关键人物？

"陈默，"叶清澜放下已经空了一半的粥碗，声音恢复了少许力度，"开发区那块地，宏远地产报批的材料，你记得放在哪里了吗？"

陈默立刻会意——她是在问关键证据的备份。

他假装思考了一下，用正常的音量回答："应该在档案室三楼，我明天去确认一下。"

实际上，那些材料的复印件正安全地藏在王大勇修理铺的暗格里。陈默在心里盘算着，等天黑后得想办法去取回来。

周玉梅拿起床头那半个橙子，熟练地剥下一瓣，递到叶清澜手里。

这个简单的动作里包含着多少无声的默契，陈默看在眼里。他知道周玉梅和叶清澜是大学同学，这些年来，这位看似普通的县医院护士长，一直是叶清澜最信任的信息传递者。

"我想坐起来一会儿。"叶清澜突然说。周玉梅立刻放下橙子，去摇病床的把手。

陈默注意到叶清澜在起身时眉头紧锁，左手无意识地按住了肋部——那里肯定有没完全愈合的伤口。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医院的广播里响起晚餐通知，走廊上开始有送餐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在这看似平常的黄昏时分，陈默却感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他看了看手机，省纪委的联络人还没有新消息发来。

"我去打点热水。"周玉梅拿起热水壶，对陈默使了个眼色。陈默知道她是想去走廊上探查情况。

病房门关上后，叶清澜突然抓住陈默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她的嘴唇几乎没动，声音压得极低："档案室暗格...还有东西...7-4-3-1..."

陈默心头一震——这是叶清柠带出的密码！他刚要追问，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重物倒地的声音，接着是周玉梅提高了的嗓音："您不能进去！病人需要休息！"

叶清澜的手像触电般松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陈默一个箭步冲到门边，从观察窗看到周玉梅正拦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那人手里拿着查房记录本，但眼神飘忽不定。

"怎么回事？"陈默拉开门，声音刻意带上恼怒。

"这位医生坚持要检查叶县长的伤口，"周玉梅的声音有些发抖，"但他的工作证是内科的！"

陈默盯着那个"医生"，发现他白大褂下的皮鞋锃亮，根本不是医护人员常穿的舒适款式。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走廊尽头电梯"叮"的一声开了，走出几个穿深色夹克的人，领头的正是省纪委的周志强。

"叶县长是在这个病房吧？"周志强声音洪亮地询问护士站，同时亮出证件。那个假医生见状，立刻转身快步离开，几乎是小跑着消失在楼梯间。

陈默长舒一口气，回头看向病房里的叶清澜。她已经恢复了平静的表情，但手指仍紧紧攥着被角，指节发白。窗外的最后一缕夕阳照在她脸上，将那些细小的伤痕映得分明。

周志强走到病房门口，对陈默点点头："郑组长让我来了解一下叶县长的情况，顺便..."他压低声音，"李为民在高速路口被截住了，正在押往省城。"

这个消息像一剂强心针，陈默看到叶清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缓慢而坚定地坐直身体，整理了一下病号服的领子，准备迎接省纪委的同志。在这个普通的黄昏，在这间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某种沉重的枷锁似乎正在松动。

而在八十公里外的清水铺，叶清柠正坐在老镇长家简陋的客厅里，面前摊开着一摞发黄的文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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