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江湖处处是韭菜

京城一家名为大通客栈，西门吹雪的身影，出现在孙秀青的房门外。

他依旧是一身白衣，纤尘不染，面容冷峻如同大理石雕塑。他在门外静立了片刻，仿佛在犹豫，又仿佛只是在积蓄某种力量。

最终，他抬起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房间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孙秀青坐在窗边，望着窗外冰冷的月色，背影单薄而孤寂。听到开门声，她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回头。

西门吹雪走到她身后不远处停下，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是他特有的冰冷，听不出丝毫情绪，但若仔细分辨，似乎又比往日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滞涩：

“明日决战，我会活着回来。”

这句话，不像承诺，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对自身剑道的绝对自信，或者说，是一种斩断尘缘前，最后的交代。

孙秀青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依旧没有回头，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死死攥住了衣襟。泪水在她眼眶中疯狂打转，却被她强行忍住，不肯落下。

就在这时，西门吹雪做出了一个让孙秀青，或许也让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动作。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那握剑的、稳定得可怕的手，极其轻柔地、近乎小心翼翼地，抚上了孙秀青微隆的小腹。

他的动作很生疏，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僵硬。

那温暖的、孕育着生命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与他指尖常年握剑留下的冰冷茧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陌生的触感，让他那如同冰封的心湖，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

然而，这涟漪尚未扩散，便被更深的冰层覆盖。

孙秀青在他手触碰到的那一刻，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电流击中。

她终于再也忍不住，猛地别过脸去，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被伤害到极致后的冷漠与疏离：

“你回不回来，与我何干？”她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我只等孩子出生，其他……与我无关。”

她的话，像是一把冰冷的锉刀，狠狠挫在西门吹雪的心上。那刚刚泛起的一丝涟漪，瞬间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坚硬的冰封。

他收回了手，指尖那残留的温暖迅速被剑的冰冷所取代。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孙秀青那倔强而悲伤的背影一眼，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房间。

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里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冰冷的夜色中。

在他转身的刹那，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温情似乎也彻底湮灭，剩下的，只有对明日之战，对那生死一线间剑道突破的极致渴望。

无情之道，在此刻，真正开始破碎。

孙秀青在他离开后，终于无法再强撑，伏在窗台上，失声痛哭。

那哭声压抑而绝望，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却又被那更庞大的、名为“命运”的寂静所吞没。

李长安斜倚在京城“醉仙楼”二楼靠窗的栏杆上，他头发随意用一根木簪束在脑后。

“我说义父，您老这都看半个时辰了，楼下不就一群吵吵闹闹的江湖人吗？有啥好看的？”司空摘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身形瘦小，此刻正蹲在椅子上，手里抓着一只油乎乎的鸡腿，含糊不清地说道。

李长安没回头，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咂了咂嘴，慢悠悠道：“你懂什么？这叫观察生活。古人云，生活处处是学问，江湖处处是韭菜……啊不是，是人才。”

他话锋一转，眼神扫过楼下拥挤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你看那桌穿黄衣服的，刚还拍着胸脯说要给西门吹雪助威，转眼就跟人赌叶孤城赢，典型的两面派，这种人啊，搁现代就是职场老油条，没什么意思。”

司空摘星嚼着鸡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撇了撇嘴：“管他什么派，反正明天一过，这些人要么吹嘘自己见证了世纪决战，要么就躲起来不敢提，江湖人不都这样？”

“话不能这么说。”李长安放下酒杯，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踱了两步，“你看问题只看表面，得往深了挖。就像你偷东西，只看到人家的宝箱，没看到宝箱底下的陷阱，那能行吗？”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起来，“这场决战，表面上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剑道之争，实际上呢？是皇权与江湖势力的博弈，是野心家借刀杀人的棋局，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前辈，我可算找到您了。”

李长安抬头看去，只见陆小凤走了上来。陆小凤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嘴角挂着习惯性的微笑，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哟，这不是陆小子吗？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李长安笑着打招呼，语气随意得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

陆小凤走上前，拱了拱手，收起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沉声道：“前辈，晚辈有要事想请教您。”

司空摘星嘿嘿一笑，只是往旁边挪了挪，继续啃着鸡腿。

陆小凤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前辈，晚辈今日乔装潜入平南王府，发现了一件怪事。”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凝重起来，“我在王府里看到了一个和叶孤城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在练剑。那人的招式虽然和叶孤城的‘天外飞仙’有几分相似，却少了那份独一无二的‘仙意’，更像是在刻意模仿。”

李长安听完，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皇宫方向，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觉得，那个模仿叶孤城的人，是用来做什么的？”

陆小凤皱着眉，思索道：“晚辈猜，他们可能是想在决战当天搞鬼，让假叶孤城代替真叶孤城出场，或者……”

“或者，让假叶孤城在决战中‘死’在西门吹雪手里，而真叶孤城则趁机做别的事情。”李长安接过他的话，语气平静，却让陆小凤和司空摘星都心头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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