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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线藏千钧,不系一城


暴雨如注,河北驿道蜿蜒在山脊之间,泥水横流,马车颠簸得几乎散架。

李砚秋裹紧披风,脸色苍白地靠在车厢角落,指尖死死攥着织谕使的铜牌——那是谢梦菜亲授的信物,也是她此行宣讲“均丝税”新政的凭据。

忽然,一声闷雷炸响,前方山体轰然塌陷,巨石滚落,截断去路。

“小姐快下!山路不保!”一名老仆模样的男子从雨幕中冲出,浑身湿透,却动作利落地劈开挡路树枝,将众人引至一处避风山洞。

他年约五旬,脸上刻满风霜,自称是织坊退下的老匠人,听闻昭宁长公主推行新政,特来沿途照应。

他生火、煮药、递衣,一举一动皆恭敬有礼,连随行小厮都忍不住赞:“这老伯,比宫里那些内侍还周全。”

唯有沈知微站在洞口,目光冷凝。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那老仆递来的姜汤,指尖轻轻拂过碗沿,又瞥见对方伸出手拨弄柴火时,掌心茧纹粗粝却不规则,隐隐透出刀痕般的交错裂口。

夜里,驿站破旧却整洁。

那老仆亲自熬了一碗安神汤,双手捧到李砚秋面前:“姑娘奔波一日,喝些暖身,明日才好赶路。”

李砚秋正欲接,一只素手忽然按住了她的腕。

谢梦菜不知何时已立于门边,青裙素裳,眉目沉静如水。

“换一碗。”她淡淡道,“我另配了方子。”

众人一怔。

沈知微会意,立刻取来瓷盅。

谢梦菜亲手舀起一勺,药色清褐,唯有一缕极淡的幽香浮散——那是“迷迭蕊”的气息,寻常人服之无感,唯有长期服用“镇魂散”者,体内毒素与之相冲,必引发逆吐反应。

老仆眼神微闪,却仍笑着接过新汤,一饮而尽。

夜深人静,风雨未歇。

三更刚过,一声压抑的干呕撕破寂静。

众人惊醒,只见那老仆蜷缩床角,猛地伏地呕吐,口中溢出灰绿色泡沫,腥臭扑鼻。

他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似在强行压制体内翻涌之毒。

“果然!”赵元吉猛然起身,袖中匕首已出。

可还不待他们动手,那老仆骤然暴起!

身形如豹,一脚踹翻油灯,黑暗瞬间吞噬整个房间。

他直扑李砚秋,手中寒光一闪——竟是短刃!

“带走她!”他低吼,声音再无半分苍老温顺,反而沙哑如铁刮石。

但下一瞬,一支羽箭破窗而入,钉入他肩头。

门外火把骤亮,程临序的亲卫已在墙外列阵待发。

原来早在谢梦菜察觉异常之时,便已密令赵元吉飞鸽传书,调兵接应。

而她更在每位织谕使贴身衣襟缝入一枚“风信哨”——铜质小巧,吹之无声,却能激起三百步内桑林铜铃共鸣。

此刻,一声短鸣划破雨夜。

刹那间,四野响起密集铃声,如星火燎原,自左近三个村落接连亮起灯火。

猎户持弓,民兵执矛,从桑林深处疾奔而出,迅速合围。

那刺客面露惊骇,还想负隅顽抗,却被三支劲箭锁住退路,最终被按跪在泥水中。

火光照亮他扭曲的脸。

谢梦菜缓步上前,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像时间缓慢坠下的珠链。

她蹲下身,指尖轻挑开他湿透的衣领。

然后,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度,瞳孔骤缩。

那刺客脖颈后,赫然有一枚烧灼而成的烙印——形状模糊,却依稀可辨是个数字。

与此同时,裴砚之站在驿站屋檐下,手中拂尘轻扫,望着被押解下来的俘虏,忽而低声喃喃:

“龙虎卫……二十年了。”

他抬起眼,望向北方沉沉黑夜,仿佛看见当年那一场血洗宫门的火光,正在悄然复燃。

火把在湿风中摇曳,映得驿站墙角血迹斑驳。

那刺客被铁链锁住双臂,肩头羽箭尚未拔出,冷汗混着雨水从额角滑落。

他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可眼底深处那一抹惊惧,却如裂冰下的暗流,藏不住。

裴砚之缓步上前,手中拂尘轻挑开刺客里衣。

月白中衣下,一道暗青色纹路蜿蜒于心口——形似盘龙,却被利刃从中斩断,只剩半截残躯缠绕刀锋。

那是二十年前朝廷禁军中最神秘的“龙虎卫”独有的徽记,曾随先帝葬于地宫,早已湮灭史册。

“未死。”裴砚之声音极轻,却像一把钝刀割开夜幕,“他们活了二十年,等的就是今日。”

谢梦菜立于廊下,伞已收起,发梢滴水,浸湿了肩头素缎。

她目光落在刺客脖颈后的烙印上——“贰”,烧灼得极深,皮肉翻卷,像是某种编号,又似一场仪式的开端。

她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不是散了,是蛰伏。一代老去,二代接替。如今‘织谕使’推行至州县,新政动的是百年丝税根基,有人坐不住了。”

赵元吉皱眉:“是否上报大理寺?调动巡防司彻查?”

“报?”谢梦菜缓缓抬眸,雨珠顺着檐角坠下,在她眼前划出一道道虚影,“一纸奏章递上去,明日京中就有九十九个‘贰号’消失无踪。我们抓到的,不过是根线头。”

她转身步入厅堂,裙裾带起一阵微风。

烛火晃动间,她提笔写下三道密令:

一、所有织谕使外出行程即刻暂停,对外宣称‘疫起于道,暂缓宣政’;

二、启动‘双梭计划’——每使配双替身,行程交错,行踪真假难辨;

三、《织行密语录》连夜编撰,以经纬为序,色线为码,节奏为信,纵使一人被捕,亦无法破译全局。

沈知微低声问:“若他们已有内应渗入织政院呢?”

谢梦菜蘸墨落笔,最后一笔勾成蚕茧形状,淡淡道:“那就让他们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把毒种撒在我织的网上。”

当夜,织心堂烛火未熄。

谢梦菜独坐案前,面前摊开的是最新一期《织事通考·地方篇》。

这是她命各地织坊每月呈报的民生实录,看似寻常账册,实则暗藏经纬。

她指尖抚过一页边缘,忽觉墨迹滞涩,似有重写痕迹。

取银蚕丝蘸清水,轻轻一抹——

原本空白的纸角,竟浮现出一行极细小字,用的是褪色药水所书,唯有遇湿方显:

西岭十三村,丝尽人未归。

她瞳孔微缩。

西岭……那是河北最偏远的产丝区,三年前因山洪毁道,曾一度断联。

而如今,丝尽?

人未归?

正欲提笔标注,窗外忽有风掠过屋脊,瓦片轻响,几不可闻。

下一瞬,一道黑影自檐下翻落,稳稳立于庭中。

玄甲未卸,肩披夜露,正是程临序。

他浑身湿冷,靴底沾泥,却脚步无声。

走近时,低声道:“我已经派人在那一带布了‘星铃网’。”

谢梦菜抬头看他,眼中光微闪:“你说的‘西岭’,三年前曾是我驻防之地。”

程临序点头,目光沉静如铁:“那时村里户户养蚕,桑林连绵二十里。如今……三个月无税报,驿传无讯,我以为只是山路不通。”

“可有人去过?”

“上月有两名织坊吏员前往核查,再无音信。”

谢梦菜将那页密文推至他面前。

程临序俯身看罢,指腹摩挲那行字迹,忽然冷笑:“丝尽……说明有人收走了全部存丝。但人未归?若逃荒,必携幼负老,灶冷柴空。若遭劫,当有血痕尸骨。”

他抬眼,与她对视:“除非,他们是被带走了——而且是整村整村,有序带走。”

谢梦菜沉默片刻,忽而起身,走向织架。

她抽出一根赤红线,轻轻一扯,堂后铜铃轻颤一声。

这是“织网”最高级别的密令信号。

“我要你亲自走一趟。”她说,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钉,“不要惊动任何人,不要留下痕迹。带三十骑,从旧边道潜入。”

程临序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颔首:“天亮前出发。”

雨势渐歇,东方微白。

织心堂门扉轻掩,余下一盏孤灯,照着案上地图——西岭群山环抱,十三村落如星子散落谷底,如今皆被一圈红线悄然圈住。

而在地图最下方,一行小字悄然浮现,像是命运提前写下的注脚:

线藏千钧,不系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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