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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风起青萍,白布生澜


清晨的风卷着霜气,掠过皇城东隅的织政院高墙。

天刚蒙蒙亮,门外已挤满了人。

百姓踮脚张望,伸长脖颈,目光齐刷刷钉在堂前那匹悬挂的“风信布”上——三丈宽、十丈长,冰蚕丝织就,薄如雾,透如烟,迎着初阳泛出微光,却空无一字。

一片白。

有人低声议论:“是不是长公主被夺权了?连话都不敢说了?”

“听说昨夜太庙钟响三声,无由自鸣……怕不是天示警兆。”

一个穿青衫的文士冷笑:“白布无字魂不语,金殿空留旧冠履——这分明是退位让贤之象。”

流言像野火燎原,从坊市烧到朝堂。

短短半日,三十七家私坊印出《风信抄》,或绘谶图,或解童谣,皆将“空白”视作谢梦菜失势的铁证。

更有旧党门客乔装混入市井,煽动怨声,意图逼她现身辩解。

柳明漪急得满头大汗,一早便闯入内院:“殿下,不能再等了!他们说您心虚闭嘴,说新政已死,连宫里都有人在议‘还政于帝’!”

谢梦菜正坐在桑园石凳上,指尖捻起一片嫩叶,轻轻放入竹筐。

银蚕蠕动,细丝如露,缠绕在叶脉之间,泛着幽微的光。

她抬眼,淡淡道:“让他们说。”

“可……”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她站起身,袖角拂过桑枝,惊起几缕晨雾,“我现在开口,不过是替他们定调。可若让百姓自己说话呢?”

她转身走向廊下,只留下一句:“挂匾吧,写——欲言者,自书之。”

当日下午,织政院外的“民声廊”多了一块乌木匾额,字迹清峻有力。

同时告示张贴四城:即日起,开放库藏《织事通考》三日,凡庶民皆可入院翻阅典籍,查证政令源流。

此举一出,满城哗然。

《织事通考》乃谢梦菜亲纂,记录百年织政变迁、边屯棉改、女工赋税,向来秘藏禁中。

如今竟对百姓敞开?

读书人奔走相告,匠户携子而来,就连目不识丁的老妪也拄拐前来,只为摸一摸那记载“寒妇免绞绡税”的纸页。

而风信布下,渐渐有人驻足。

第三日辰时,一名衣衫褴褛的老翁提着陶壶,颤巍巍走入民声廊。

他放下浆桶,抽出一支竹笔,在铺开的素纸上奋笔疾书:

“吾孙阿昭,戍边三年,去冬冻毙于北口屯营。非战死,实因无絮。官发粗麻,不堪御寒。今春织政院颁‘暖织令’,改发银纹厚帛,千户得活。此布虽白,胜过千言。若非长公主力排众议,我孙何辜?万家何依?”

落笔掷笔,老翁未留姓名,转身离去,背影佝偻却挺直如松。

消息不胫而走。

当晚,边屯军属结队而来,在布下陈情;技蚕户携自家所织样本,附谏改良水车之法;甚至有女子写下:“妾本罪臣之女,赖织学堂授艺,今养三幼弟,得以立身。”

纸页堆叠如雪,一夜之间覆满长廊。

裴砚之悄然立于暗处,手持玉册,逐条抄录。

七日内,共收陈情三百一十六封,建言八十九条,条条直指积弊:屯田赋重、匠籍不通、边饷迟发、女工无籍……

他合上册子,望向织心堂中央那片空白的风信布,忽觉胸口一震。

——这哪里是沉默?

这是把笔交给了天下人。

而谢梦菜依旧未出府邸。

她每日巡桑园,看银蚕吐丝,听织机轻响。

有人问她是否听见流言,她只笑:“听见了。但也听见了更多。”

直到第八日黎明,她独自登上织心堂阁楼,推开窗。

晨光洒落,风信布在微风中轻轻荡漾,仍是一片空白,却仿佛承载了千钧之重。

远处市井喧嚣渐起,百姓议论不再讥讽,而是争辩哪条建言会被采纳,哪个旧制该当废除。

有人说:“长公主不言,却是让我们都成了执笔者。”

她倚窗而立,嘴角微扬。

茧已破,光进来。

新的网,正在无声编织。

而在城南钦天监高台之上,陆怀瑾独立星野之下,手中罗盘微微震颤。

他仰头凝视东方天际,瞳孔骤缩——

那颗象征兵戈巡守的“天驷”,竟在黎明前轻轻一晃,如丝线将断。

夜雨如织,自天穹倾泻而下,敲在琉璃瓦上,碎成千万点寒星。

钦天监高台之上,陆怀瑾指尖微颤。

罗盘中央的磁针仍在震颤,像被什么无形之物牵引着,迟迟不得归位。

他抬头望向东方天际——那颗名为“天驷”的星辰,象征边军巡守、铁骑夜行,此刻竟再次轻轻一晃,仿佛丝线将断未断,命悬一线。

“不是错觉……”他低语,声音几乎被雷声吞没。

手指飞快地在星图上勾勒,笔锋急转,写下一行朱砂批注:荧光丝纹若乱,则边关夜巡必有疏漏。

他不敢耽搁,卷起图纸,披蓑戴笠,冒雨奔出高台。

他知道,这封信只能交一人——赵元吉。

三更时分,大理寺少卿赵元吉于灯下拆开密函,眉心骤锁。

未及换衣,便策马出城,直赴城北校场。

彼时,程临序正立于点将台上,铁甲未卸,冷雨顺着盔缨滴落。

三千将士列阵如林,演练新创的“雁折阵”,刀光与火把映照出一片肃杀。

副将高声禀报:“将军,夜哨已换防,银鳞令旗无误。”

就在此刻,赵元吉疾步闯入,递上密卷。

程临序展开一看,目光沉凝如铁。

图中星轨交错,谶语森然,却有一条细线自京都绵延至北口边塞,末端标注着三个字:夜巡危。

他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厉声下令:“即刻启用‘银鳞轮值图’!每更换丝线颜色一次,哨塔传讯一次,不得延误!”

副将愕然:“将军,此举耗费人力,且无实据……为何骤然更制?”

雨声骤紧,压住了全场呼吸。

程临序缓缓收起图纸,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信一人,不如信制度。”

——信的是陆怀瑾的推演,是谢梦菜曾教他的“以丝为令、以光代信”,更是那些看不见的牵连。

他知道,有些事,不必解释,只需执行。

五日后,朝廷派员巡查织政院,由礼部侍郎领衔,带御史随行,气势汹汹而来。

旨意虽未明发,但坊间已有风声:“昭宁长公主久不出面,恐已失势,织政当归六部统辖。”

然而当他们踏入织政院大门,迎接他们的并非谢梦菜,而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手中拄着竹杖,身后站着数十名边屯军属与织户代表。

苏文昭立于阶前,神色从容:“殿下有令,民声即政声。今日议事,由诸位共议。”

老妪被请上主座,她不会官话,只用湖州土音颤声道:“我不懂政,但知道蚕饿一日,丝就糙一分。你们停不得。”

她说完,满堂寂静。

有人低头抹泪,有人默默摘下官帽置于膝上。

巡查使张口欲言,却发现满院百姓手持《织事通考》副本,逐条质问屯田旧弊、边饷拖欠之症结,条理清晰,证据确凿。

他们不是来听命的,是来问责的。

最终,巡查团无功而返,奏报仅书八字:舆情汹涌,民心难违。

当夜,风雨再起。

谢梦菜独坐织心堂深处,窗外电闪雷鸣,一道惨白闪电劈落,刹那照亮了悬挂于庭中的风信布——

那一片空白,竟在雨雾中泛起微光!

细看之下,原是银蚕丝遇湿生辉,经纬之间浮现出无数纤细脉络,如同星河流转、山川隐现,仿佛整块布本就是一幅未启封的地图,静静等待被读懂的眼睛。

她凝视良久,唇角轻动,低语:“不是无字……是在等真正读懂它的眼睛。”

话音未落,檐角忽响。

风掠过屋脊,黑影一闪,一道矫健身影翻墙而入,尚未落地,脚踝已被自梁上垂下的银丝缠住,轻轻一扯,身形顿滞半空。

那人轻笑一声,并不挣扎:“你连屋顶都织了网?”

谢梦菜抬眸,烛火映照下,眼中波光微漾:“这次,是你自己撞进来的。”

程临序翻身落地,玄色大氅滴着雨水,肩甲尚带着边关黄沙的气息。

他望着她,目光深邃如夜海:“京城流言说你失势闭嘴,我一路回来,却见万人执笔,为你发声。”

她不答,只轻轻拂去他肩头雨珠:“你说过,一年后和离。”

“我说过的话,早作废了。”他低声道,目光落在那匹发光的风信布上,“这布……不是沉默,是等风来。”

堂外风雨如晦,堂内灯火摇曳。

两人相对无言,却似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程临序环顾四周,忽觉异样——那些从梁上垂下的丝线,并非随意散落,而是以极细密的手法牵引四方,隐约构成某种方位格局。

他走近一根,伸手轻拨。

细微铃音自屋顶某处传来,极轻,极远,仿佛藏在瓦缝之间。

他眸光一凛。

这些丝线……不只是机关,更像是一张早已织好的网,按北斗方位牵引,连接数处隐蔽铃铛——

是谁布下的?何时?目的为何?

他抬头望向谢梦菜,却发现她正望着窗外雨幕,神情平静,仿佛早已知道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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