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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火熄时,灰自燃


夜雨敲窗,烛火微摇。

谢梦菜将那封黔中道的八百里加急奏本摊在案上,两页纸,字迹出自同一人,却像是两个世界的病症记录。

前日所报:“高热咳血,七日即亡”,写得惊心动魄,仿佛疫鬼已在城门叩魂;三日后补文却陡然一转:“畏寒肢冷,久泻不止”,连病名都换了。

她指尖轻点纸面,声音极轻,却如刀锋划过冰面:“一人执笔,两般说辞……是慌了。”

窗外风信布猎猎作响,那个小小的“织”字在雨夜里若隐若现。

她闭眼片刻,脑中已飞速推演——若真有大疫,为何风眼哨至今未传一丝异动?

那些散落在边陲山野的牧民、药农、驿妇,哪一个不是她亲手织入民间的耳目?

他们不报,只有一个可能:病,根本没传出来。

次日清晨,太医院偏殿。

柳明漪踏着晨露而来,青衫素裙,眉目冷淡如霜雪。

她接过谢梦菜递来的奏本,只扫两眼,便冷笑出声:“此非天灾,乃人祸之兆。真正的瘴疫,必有尸气熏林、飞鸟避行之象。而今黔中官府一面说‘十室九空’,一面又能快马递折——谁家死绝了还能养得起驿马?”

谢梦菜眸光不动:“那你告诉我,若无人染病,为何要谎称大疫?”

柳明漪抬眼,“停税免役,固然是利。但更深一层……是要藏人。”

二字落下,殿内骤然一静。

藏人。不是掩尸,而是囚活口。

谢梦菜当即召来苏文昭。

这位曾以才女之名震动京华的女子,如今早已褪去浮华,眉宇间多了几分沉毅。

她垂首听令,神情平静。

“你带十名工坊女学生,以编修《黔中风土志》为由南下,暗查村落、医馆、祠堂。记住,不必求快,但求真。”谢梦菜将一枚银针插入袖口暗袋,“若遇险,毁物焚信,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苏文昭颔首而去。

七日后,暴雨倾盆。

一名浑身湿透的少女跪倒在宫门外,怀中紧抱一方粗布,指节因寒冷与恐惧泛白。

守卫验过信印后飞奔入内。

谢梦菜亲自迎至廊下。

那方土布展开时,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上面并无墨迹,唯有一片暗褐斑痕,腥气隐隐。

那是经血写的字,一笔一划,皆是绝望:

“无病,被囚。每日有药人来,强灌黑汤。”

下面还有一句歪斜小字:“西岭三百户,皆锁地窖中,言劳役不从者,皆作疫民处置。”

谢梦菜站在灯下,指尖抚过那行血字,久久未语。

她的手很稳,可袖底脉搏却跳得剧烈。

终于,她转身将布交予柳明漪:“查这‘黑汤’残留之味。”

半个时辰后,柳明漪归来,面色凝重:“迷心草混石灰水熬制,长期服用会神志昏乱、肢体抽搐,外观看去,宛如重症癫狂。若再加几分朱砂与野莨菪,甚至能伪造咳血之象。”

“所以,”谢梦菜缓缓开口,唇角竟扬起一丝冷笑,“他们不是防疫,是在造病。”

她不再犹豫,当夜下令——女子工坊彻夜赶制“清瘴香囊”千副,内含苍术、艾叶、菖蒲、雄黄等真实药材,并附图文详解:“悬于门楣,日晒更换;孩童佩身,避秽驱邪”。

又命李崇安以户部名义下发公文至各州县:

“凡主动开仓施药、组织防疫者,明年赋税减半。”

消息一出,旧党地方官纷纷哗然。

原以为朝廷信了他们的谎言,正愁如何圆谎之际,忽得此令,顿时争相效仿,大张旗鼓开设“施药局”、张贴“避疫告示”,恨不得把功劳刻上城墙。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些由谢梦菜亲自核定配方的香囊,是真的能护人。

不过十余日,黔中周边村落竟传出奇事:所谓“疫区”边缘百姓佩戴香囊后,非但无人染病,连常年咳嗽的老人都好了几分。

更有村妇抱着孩子跪谢官差:“我家娃昨夜惊厥抽搐,挂了香囊睡了一觉,今早就能跑了!”

流言如野火燎原。

而就在各地官员被迫继续“施药”以维持谎言时,谢梦菜坐在灯下,轻轻合上一份新到的情报。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等别人出手。

夜雨初歇,残云裂开一道缝隙,月光如刃,斜劈入宫城南巷。

赵元吉带着三队暗卫出发时,连马蹄都裹了软布。

他没走官道,而是穿行于黔中驿外的乱坟岗与枯竹林之间——那里,是旧党私设“疫牢”的三处隐匿据点。

每处皆深埋地底,以石板覆顶,入口伪装成废弃祠堂或药渣堆场,若非苏文昭拼死传回血书,朝廷根本无从知晓这人间地狱的存在。

“人还在。”

这是赵元吉在第一处地窖外听到的低声回报。

他掀开腐朽木板,一股混着霉味与尿臊的气息扑面而来。

幽暗中,数百双眼睛在黑暗里睁开,像是一片沉寂多年的荒原上,忽然亮起了星火。

“别怕。”他压低声音,“你们不是病人。”

“你们是被人当成尸体藏起来的活人。”

二百三十七名壮丁被救出时,大多已骨瘦如柴,四肢浮肿。

有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有人却只是呆坐不动,眼神空茫——那是长期服用“黑汤”留下的后患。

但就在最后一车人被送往临时安置点时,一名老农模样的男子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卷油纸包裹的绢册。

“我爹……是前朝治水的匠首。”他声音嘶哑,“他们要征我们去挖什么‘天禄渠’,说是要通漕运。可那条河脉早断了三十年!我们不肯卖命,就被关进了地窖……这图,是我祖上传下的《溪峒水脉图》,记着南方七十二溪的暗流、伏泉、险滩……若大人信得过,愿献此图,只求不再做无名枯骨。”

谢梦菜接过那卷泛黄的绢册时,指尖微微一顿。

她展开一看,心中骤然一震——图上不仅标注了早已湮灭的古河道,更有数十处未载于官志的地下溶洞与暗渠走向。

若能重掘其势,不仅能疏通南方淤塞多年的灌溉网,更能绕开旧党把持的几大漕关,另辟新路!

她当即下令:“拓印百份,制成防水绢册,发往南方诸州——凡识此图、能勘水脉者,不论出身,皆可入‘织盟’为水利技士,月俸由工坊直付,身份录档备案。”

消息传出不过五日,应者如云。

有山间老渔夫拄拐携图上门,有苗寨少女背着竹篓徒步百里来验图纹;甚至连岭南蛮部也遣人送来手绘支流草图,附言:“愿归经纬,共引清流。”

而与此同时,裴砚之登上了太常寺最高的观星台。

那一夜,北斗偏移,荧惑守心。

他凝望良久,忽而轻叹:“火虽熄,余烬未冷;今百姓自燃为灯,照破幽谷。”

次日朝会上,他首次开口建言:“设‘民医所’,择村中聪慧妇人,由柳明漪亲授辨药识症之法,每月考核,合格者授‘安护士’衔,织坊按例供药,地方不得干涉。”

旨意一下,万民响应。

就连曾焚毁新政告示、驱逐官差的山越部族,竟也派来十名少女,领头者跪拜于殿前:“我族女子亦能救人,请准入学。”

柳明漪站在第一批“安护士”面前,看着那些粗糙却坚定的手掌接过药囊与银针,终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轻轻笑了。

夏末某夜,风静月明。

谢梦菜独坐书房,窗外蝉鸣渐歇。

一封无名信悄然出现在她的案头——没有署名,也没有印章,只有一幅简笔画:一株嫩绿草芽破土而出,根下压着半片焦黑账纸,边缘烧灼痕迹清晰可见,像是从大火中抢出来的残片。

她盯着那幅画看了很久,久到烛泪堆积如山。

然后,她提笔,在画背写下七个字:

“灰里藏种,风不来,我也要它燃。”

墨迹未干,窗外一轮新月初升,清辉洒落城南。

那里,一座青瓦白墙的小院刚刚挂上匾额——“民医堂”。

那“安民”二字,并非金漆描摹,而是由三百名曾被香囊所救的村民,用红绳一针一线绣成,在月下泛着温润而坚韧的光。

而在皇宫最深处的宗正阁内,一名小吏颤抖着手打开祭器名录簿,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七件祭器失踪,其中两件,竟是先帝亲授、象征皇权正统的——

玄圭鼎、九旒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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