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薄情寡义
不得不承认,许妍是个很有生命力的人。
许岚应该算很了解许妍。
毕竟她像下水道里的老鼠,偷偷观察了她那么多年。
她被养得实在是太好了,身边全都是爱她的人,所有人也都想靠近她,大方,明媚,性格好,像向日葵。
许岚嫉妒她,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性格好。
刚被接回许家的那些天,是她最无措的一段时间,她以为回了许家就是许氏千金了,但其实不是。
那些亲戚们会轻蔑她穷酸的派头,会嫌弃她登不上台面。
在问各种问题,一问三不知后,发出一声叹息。
……果然不是在身边从小养到大的啊,这孩子,算是废了。
许岚最恨许妍。
可偏偏,是那个本该对她最有危机感的许妍帮她最多。
她对自己很好,甚至有些在讨好自己,许岚看得出来。
她给自己分享很多东西,甚至主动把自己的大房间和更衣橱都让出来,无论许岚要什么,她都说好,然后还会抱抱她,深夜陪她一起吃零食看电影,分享心事。
也说过:“你才是亲生女儿,你才是爸爸妈妈最爱的孩子,放心吧,我不会抢走属于你的喜爱。我会尽我所能,把属于你的全部还给你。”
许岚笑了:“好啊,那你把项易霖给我。”
许妍怔了下。
许岚再笑:“开个玩笑,姐姐,你和宝宝要好好的,我姐夫很在意你们。”
什么叫还给她。
这些本来就是她的。
许岚不是看不出来许母在她们之间的迟疑盘旋,于是许岚动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去伪装出一个委屈的、胆小的、受尽欺负的女儿。
许母的心果然向她偏移了。
但这还不够。
她又故意用各种方式给许母上眼药,说自己之前好像见过许妍,时不时说几句曾经总是被人欺负,还被奇怪的人尾随。
许母自然而然就怀疑起了许妍。
觉得是许妍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为了贪图荣华富贵隐瞒下来。
一旦怀疑,罪名就已经成立。
项易霖被许母委派出去暗中查这件事,出门前,冷着脸看她:“你做的?”
许岚无辜问:“什么?”
项易霖走后,就剩下她和孕中的许妍。
那场火灾,的确是个意外。
但也是那场火灾,让她重新感受、收获到了全部的爱。
她知道,项易霖后续查过那场火灾,但那的确不是她做的,她问心无愧。
她从头到尾都没做错什么,她只是在要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但项易霖又开始了。
那段时间甚至没看过他睡觉,白天黑夜守在许妍的病床前。
这样不行,她得再做点什么。
所以她质问了项易霖,让许妍听见,又带许妍去看了那个孩子,又往房间放了花瓶。但许妍没用那个花瓶自残,反而是捅向了项易霖。
即使是这样,即使被她捅的鲜血直流,项易霖竟然也不肯放手,死死叩着她的肩不让她走。
许岚在那一刻竟然有点想笑。
笑着,泪却掉了下来。
她用尽了所有的手段,机关算尽,最想得到的却还是失去。
……
“去多伦多挺好的,那边风景优美,不仅适合养病,还适合养老。”许岚这么说着,“找个洋老外结婚,生下个小孩,让那小孩叫我妈。”
她静静看着项易霖:“我都要走了,哥,能抱抱我吗?”
项易霖转身离开,身影匿在光影里,连最后一眼都没给她看见。
许岚被从医院送出去那天,来了不少记者。
又小小上了次热搜。
画面中的包裹得很严实,撑着支架,瘸着一条腿。
瘸腿确实不好受。
确实。
许岚被送去机场的路上,仰头,望着这冬日久违的艳阳。
……
今天又是初一。
项易霖去了佛堂,如照常一般,敬了关二爷。
门口那石榴树依旧朽败带着被火烤干的痕迹,项易霖用了很多办法,找了很多这方面的农学专家,都无法让这棵树重新生长,复原。
他又不肯摘除。
这棵树就只能以这种方式,一直这么久久的留在这里。
上面还刻着稚童刻字的痕迹。
某年,许妍骑在他肩膀上,被他托着,采了很多石榴下来。
石榴的汁水丰盈,像红宝石一样,一咬就破,口齿里留着那种清甜的气息。
项易霖忽然感觉眼底有湿意,他微顿,摘了手套,摊开手掌,感觉到薄薄的雪落在手掌心,才知道下雪了。
没多久,那棵石榴树上也覆着一层薄薄的雪。
项易霖注视片刻,静默。
临了,又去了趟许家老宅。
许老夫人最近身体好转些许,到了初一,又跪在蒲团前,上香跪拜。
香供到一半,身边涌上冷清肃然的气息。
许老夫人眼皮跳了下。
项易霖接了佣人的香,在她身边的蒲团跪下,跪拜。
许老夫人的佛堂是雁城出了名的。
年轻时候信这些东西,到了中年更是依托,不愿万里从全国各地请来了各种神像佛牌。
也许是真有其事,也许是许氏的能力越来越大,外界也因此传得越来越玄乎,到最后居然还有人说想得到什么,就来许家拜一拜。
烟云之上,余烟袅袅。
许老夫人静念:“不懂得感恩,不懂得因果回报,不孝的人,就是把头磕破,神明也不会庇护你。”
项易霖无动于衷,拜,起身,将香放到香炉里。
他没急着走,很有耐性,平淡看着许老夫人把经念完,冲着佛龛三叩九拜。
视线,看向那佛龛上,几个佛像旁,那两块许老夫人多年前从泰兰请来的无名牌。
“要论慈悲,的确比不过您。”
“十几年来无一次断,想来,您的诚意,确是可以被桌上众位看到一二的。”
走出许家老宅,陈政来说许岚已经去了机场。
他淡嗯。
送许岚走,有私心。
她情绪不稳定,如果遇上许妍,说出些什么未可知。
从前认为,好像只要许岚还在,有父母那段回忆就不是他臆想出来的故事,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小时候对许岚这个妹妹就不太在意,他性格冷冰木然,没什么朋友,和她也不过是在同一屋檐下。
父母死后,相依为命,他照顾她。
这些年,他也做了不少,但这都是在许岚不触及到他利益的前提下。
但她做了越线的事。
又成了定时炸弹。
就只能送她走。
至于那条腿,就算让她长个记性。
杨澄的手段太拙劣,那两个保镖都是常年跟在项易霖身边的,没那么容易被支开。
他没想伤害她。
但确实从管家口中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
项易霖从不否认,自己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仗义、柔软,温情的。
不会每个人都会像那个人一样的。
项易霖掸了掸烟灰,那抹烟落到薄薄的雪地,融化了周围的雪,他的脚边形成了一潭乌黑淤积的雪水。
侧眸,淡声问:“她的手术什么时候做。”
陈政迟疑:“您是问岚小姐还是……”
“许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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