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信任大伙儿
沈清岚心里松了口气。
村长是个明事理的,当年她爹走得早,家里困难,都是村长帮着申请救济粮,这份情她记着。
要是换了别人,她早直接拒绝了,可对着村长,总得给几分面子。
“村长,您的为人我信得过。”
沈清岚站起身,语气缓和了些,“但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药材收购是李毅夫主任负责的,他那边有标准,也有收购量的限制。我得先跟他商量商量,看看他能不能给咱村留个名额,再问问他能不能派技术员来给大伙讲讲种植法子。”
她这话既给了村长台阶,又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村长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好好好!你跟李主任熟,你去说准没错。俺们也不催你,你啥时候问好了,跟俺说一声就行。”
“那俺们就先回去了,不耽误你家吃饭。”
村长说着,拎起花生就往沈清岚手里塞,“这是俺家刚收的,你尝尝鲜。”
沈清岚推辞不过,只好收下,送着他们往院外走。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刘老根跟旁边的人嘀咕:“我看她就是不想带咱赚,啥商量不商量的,就是借口。”
沈清岚脚步一顿,顾淮安悄悄攥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别往心里去。
沈清岚却笑了笑,对着刘老根的背影喊了一声:“刘叔,要是真能合作,种药材的种子钱得自己先垫着,供销社收的时候才结账,你要是怕赔,到时候可以不种。”
这话喊得刘老根一个踉跄,头也不回地跑了,逗得沈明轩哈哈大笑。
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院门口的泥土被踩得坑坑洼洼,残留着几串杂乱的脚印。
沈清岚刚转身,就看到何翠兰眉头皱得像拧在一起的麻绳,脸上满是犹豫,那模样不像平时爽朗的性子。
她心里猜了七八分,母亲一向心善,定是被刚才村民的话勾动了心思,可那点犹豫里又藏着顾虑,像是怕她为难。
何翠兰叹了口气,语气像掺了沙的温水:“清岚啊,妈知道你顾虑的是啥,村里有些人确实爱占便宜、没规矩。可你忘了,当年你爹刚走,咱娘仨被你大伯赶出来,是村里给分的这块地,张婶还送了咱半袋红薯,才让咱熬过了最难的冬天。”
沈清岚的心像被指尖轻轻戳了一下,软了块地方。
那些往事她没忘,只是农村的人情像团缠人的线,好时能暖人,糟时能勒得人喘不过气。
她攥着母亲的手,掌心的老茧磨得人踏实:“妈,我知道你念着村里的情分。我没说不帮,就是得把规矩立在前头,不然以后麻烦找上门,咱想帮都帮不踏实。”
何翠兰点点头,眼里的犹豫渐渐散了:“你说得对,规矩得立。咱不能当冤大头,也不能忘本。你看着办,娘都信你。”
既不让妈失望,也不能让自己受委屈,这合作得办得明明白白,一分糊涂账都不能有。
村长的动静确实不小,第二天一早,日头刚爬过东山顶,院门口就来了好几拨打探消息的村民。
蔡二婶挎着个空篮子,假意来借锄头,眼神却往屋里瞟:“清岚丫头呢?俺听说她要带着咱种药材,啥时候定下来啊?”
沈明轩正在劈柴,把斧头往木墩上一剁,声音闷闷的:“清岚进城了,有正事要办。等她回来再说,急啥?”
蔡二婶碰了个软钉子,撇撇嘴嘟囔着“该不会是反悔了”,磨磨蹭蹭地走了。
一上午功夫,来打听的人就没断过。
有的说“沈清岚肯定想自己独吞好处”。
有的说“城里亲戚给她找了更好的门路”。
闲话像长了翅膀似的,在村里飞了一圈。
沈清岚这会儿正坐在县城供销社的办公室里,面前摊着几张糙纸,一笔一划地写着合同。
她的心思像织密网似的,把能想到的麻烦都织进去。
合作的村民必须签字画押,药材成熟后只能卖给供销社,不准私下抬价、恶意扣留;收购价按当下定的,薄荷八分钱一斤、紫苏一**、蒲公英六分,以后行情变了再协商;村里现有的麦子、玉米地不准随便铲除,只能用荒坡和闲置的旱地种药材。
农村里的事,就怕‘没规矩’。
她不是不信任所有人,是吃过没规矩的亏,咱不能再栽进去。
这合同就是她的护身符,也是给村民的约束。
日头挂在西山顶的时候,沈清岚开着那辆新车回村了。
车刚停在院门口,就见村长带着两个村委会的人急匆匆地跑过来,脸上带着急色,额头上的汗顺着皱纹往下淌:“清岚丫头,你可算回来了!俺还以为你……”
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怕她跑了,不跟村里合作了。
沈清岚推开车门下来,手里拎着个蓝布包,语气平淡:“村长,我去城里打印合同了,怕手写的不正规,到时候说不清楚。”
她边说边往院里走,把布包往桌上一放,掏出一沓叠得整齐的纸,“这就是合作合同,一共十条,想种药材的村民得签字按手印,签了就按上面的规矩来,不签的也不强求。”
村长赶紧凑过去看,两个村委会的人也跟着探头。
其中一个叫赵老三的,眯着眼睛扫了几眼,嘟囔起来:“清岚丫头,你这是啥意思?还得签字画押?咱村人还能坑你不成?这不是明摆着不信任大伙嘛!”
他这话一出,村长的脸就沉了下来,却没立刻反驳。
赵老三在村里有点威望,又是个爱较真的,他得看看沈清岚咋说。
沈清岚心里像被泼了盆凉水,脸上却没露声色,她拿起合同,翻到最后一页,声音清亮得像敲锣:“赵叔,我不是不信任‘大伙’,是不信任‘没规矩’。前年村里分树苗,你领了二十棵苹果树,转头就卖了五棵给邻村,说好的种在村东坡,最后只种了十棵,这事儿你忘了?”
赵老三的脸“唰”地红了,像被烙铁烫过,嘴硬道:“那、那不是家里急用钱嘛!”
“还有去年,蔡二婶领了公社的救济粮,转头就说不够吃,又去闹着多要了十斤,结果邻居看见她把多余的粮换了布,这也是急用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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