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风雪重
与母亲那夜交心之后，孟氏再未问过楚念的异样。
反而在默默支持她。
宁古塔的风雪更重了，北风刮了几夜没停过。
张捕头那边迟迟没有回信，孟氏与刘氏的心，便也一日日地悬着。
流放村的气氛，也随着这愈发酷寒的天气，有人熬不住了。
村西头一户人家，拾不到柴火，当天夜里一家四口睡过去，就再也没醒来。
第二天官差去喊人干活，尸首才被人发现。
自那以后，村子里便更沉寂了。
白天，再也听不见妇人的哭骂和孩童的吵闹。
家家户户都紧闭着木门，仿佛连多说一句话，都会耗费掉保命的热气。
楚家的门，也关得更紧了。
楚念采回来的肉食，都用盐腌了，挂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再用干草细细地遮盖起来。
每日做饭，楚云都会把门窗堵得严严实实，生怕一丝肉香飘出去，惹来祸端。
楚念再进山，回来时箩筐里也总是空空如也。
她只对外说，雪太大了，猎物都躲了起来，什么也没寻到。
可即便如此，楚念还是能感觉到，有许多双眼睛，在暗中窥伺着她们这座小小的草屋。
她知道人在饿到极致的时候会做出很疯狂的举动。
这夜，楚念失眠了。
她躺在温暖的被褥里，听着屋外风雪呼啸的声音，母亲和嫂嫂的呼吸匀净，楚云也睡得很沉。
只有她，毫无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在风雪的呜咽声中，一丝极轻微的，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传入她的耳中。
那声音很轻，很谨慎，却不止一个。
来了。
楚念坐起身，将外衣披上。
透过窗户的缝隙，她看见几个黑影，正借着风雪的掩护，鬼鬼祟祟地靠近她家的院墙。
其中一个身形干瘦的男人，搭着另一个人的肩膀，轻巧地翻了进来。
他落地无声，随即走到院门后，小心翼翼地拨开了门栓。
很快，七八个身影鱼贯而入。
为首的，正是吴王氏那个壮硕的儿子，吴大。
他身后跟着的，也都是村里平日游手好闲，或是被饿红了眼的男人。
他们手里拿着棍棒，或是磨得锋利的石片，在昏暗的雪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动作都轻点。”
吴大压低了声音，对着身后的人比了个手势。
“先进屋把那几个娘们绑了，别让她们叫出声。”
“吃的，被子，一样都别放过！”
一个男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里冒着绿光。
“大哥，听说那楚家大丫头长得水灵，咱们……”
吴大一巴掌扇在那人后脑勺上，低声骂道。
“蠢货！现在是想女人的时候吗！”
“先填饱肚子再说！”
“等拿了东西，咱们就去黑山，投奔黑风寨！总好过在这里等死！”
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楚念心中冷笑。
看来他们不仅是想抢东西，更是想干一票就跑路。
她看着那几人蹑手蹑脚地摸到屋门前，吴大伸出手，正要去推那扇虚掩的木门。
楚念的指尖，一缕微不可见的绿芒，悄然逸散而出。
木系异能，痒痒术。
吴大推门的手，忽然顿住了。
他觉得自己的后脖颈，像是被什么虫子咬了一口，有些痒。
他下意识地伸手挠了挠。
可这一挠，那股痒意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蔓延开来。
从脖子到后背，再到前胸，手臂。
那是一种钻心刺骨的痒，像是无数只蚂蚁在骨头缝里爬，挠不到，抓不住，让人发疯。
“痒…好痒…”
吴大忍不住了，他放下推门的手，开始用力地抓挠自己的脖子。
他身后的人，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痛苦的闷哼。
“怎么回事？我身上也痒！”
“我也是！他娘的，跟有虫子钻进肉里一样！”
寂静的雪夜里，压抑的抓挠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变得格外清晰。
起先，他们还顾忌着会惊动屋里的人，只是小幅度地扭动，抓挠。
“啊！痒死我了！”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哀嚎出声，他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衣领，想把那看不见的“虫子”抓出来。
一个人的失控，瞬间引发了连锁反应。
“不行了，我受不了了！”
“快！快帮我看看，背上是不是有东西！”
原本一场计划周密的偷袭，转眼间变成了一场混乱不堪的闹剧。
七八个壮汉，在小小的院子里，如同中了邪一般，扭动着，翻滚着，用指甲在自己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铛啷！”
一人因为抓得太猛，手里的棍棒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这声音，彻底惊醒了屋里的人。
“谁在外面！”
楚云的声音带着警惕，从屋里传了出来。
紧接着，孟氏和刘氏的惊呼声也响了起来。
院子里的吴大等人，此刻又痒又怕，心神大乱。
他们想跑，可浑身奇痒难当，连站都站不稳。
有人想冲进屋里，挟持人质，可刚迈出一步，就痒得一头栽倒在雪地里，抱着自己的腿，像条离水的鱼一样，疯狂地打滚。
草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楚念手持一根烧得通红的木棍，像尊大神那样站着。
火光映着她清冷的脸，她看着在地上翻滚哀嚎的众人：“诸位，深夜造访，是在为我楚家，跳一出祈福的驱邪舞吗？”
第二十九章
楚念的声音不轻不重，落在这几个抓心挠肝的男人耳中，却不亚于惊雷。
吴大猛地回头，火光下，那张清秀的小脸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他想呵斥，想放狠话，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太痒了。
那股痒意仿佛长了脚，顺着他的血肉往骨头缝里钻，让他恨不得将自己活活撕开。
“你……你个小妖女！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另一个男人指着楚念，话音都在发颤。
屋里的灯火也亮了起来。
楚云手持一根擀面杖，孟氏和刘氏则一人拿着一根烧火棍，白着脸冲了出来。
当她们看清院中这几个因为奇痒而扭曲翻滚的男人时，先是惊惧，随即便是滔天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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