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位置

“我已经站在A大的校门口了。”

尾音刚落，季超枫毫不犹豫地按向挂断键，手机屏幕骤然暗下，将孟沉阳那边可能传来的错愕与冷怒彻底隔绝。

他随手将手机揣进外套口袋，胸腔里的心脏在疯狂跳动，滚烫的血液顺着血管涌向四肢百骸。

眼前的A大校门早已不复往日的热闹。

米白色的石柱早已被酸雨腐蚀而剥落，露出内里青灰色的砖石。“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鎏金校训被酸雨侵蚀得有些模糊，

一片荒凉。

季超枫却全然不在意这份萧索。

他低头看了眼缠在脖颈间的黑蛇，那滑腻的躯体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蠕动，分叉的信子快速吐了吐，像是在呼应他此刻的情绪。

“别急。”他轻轻摩挲着蛇鳞，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栗，“这一世，我们不会再错过了。”

上一世，他醒了，在末世爆发整整三个月后。

三个月，足够一场浩劫重塑世界，足够一个人从无名之辈蜕变成救世主，也足够他彻底错失靠近顾乘星的所有可能。

苏醒后第一次见到顾乘星，是在幸存者基地的广场上。

少年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月白色的外套纤尘不染，阳光落在他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清冷得像雪山上的月光。

那一刻，基地里所有的喧嚣都静了下来，无论是扛着武器的异能者，还是抱着孩子的普通民众，目光都牢牢黏在他身上，那里面有崇拜、有敬畏，还有毫不掩饰的渴望。

渴望成为他的同伴，渴望追随他的脚步，甚至有人愿意放下所有尊严，只求能留在他身边做个追随者。

季超枫藏在人群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认得顾乘星，或者说，他认得让自己昏迷三个月的“罪魁祸首”。

末世前，他仗着家里的势力想要包养顾乘星，然而当天晚上，自己就出了车祸，一躺就是三四个月。

可此刻，看着高台上那道清冷绝尘的身影，季超枫心里连一丝怨恨都升不起来。

他只觉得喉咙发紧，原来曾经那个自己可以随意对待的少年，早已成长到这样遥不可及的高度。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处境。

错过了异能觉醒的黄金时期，就算他拼了命地训练，每天把自己折腾得浑身是伤，觉醒的异能也始终停留在初级阶段，只能做打扫战场的活。

最让他煎熬的，是每次看到顾乘星与同伴并肩作战的场景。

林盛操控着雷光挡住外族的攻击，林旭的风刃精准地撕开敌人的防线，连他那个一向和自己不对付的堂弟季超宇，都能用金属异能凝聚出锋利的长矛，冲在队伍前列。

而顾乘星就站在他们中间，指尖凝结的光刃划破长空，每一次挥动都能扫清一片敌人，他偶尔会回头对林盛说句什么，嘴角噙着极淡的笑意，那是季超枫从未见过的温柔。

季超枫就站在不远处的断墙后，看着顾乘星身边那些熟悉的身影，只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同伴算不上，追随者够不上，甚至连被顾乘星记住名字的资格都没有。

在那位救世主眼中，他大概还是那个末世初期狂傲自大的纨绔子弟，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不甘，他一遍遍问自己，为什么醒得这么晚？为什么偏偏错过了异能觉醒的最佳时间？

为什么就算后来他拼尽全力变强，顾乘星却依然看不见他，而林盛、林旭，甚至季超宇，都比他离得更近？

他永远都记得，自己经历无数生死，终于有资格去找顾乘星时，看到的却是孟沉阳站在顾乘星身边的画面。

那个一向眼高于顶的孟家二少，竟会耐心地为顾乘星递上水，会在变异兽袭来时第一时间将人护在身后，像条被驯服的忠犬，无论顾乘星是冷淡还是疏离，都固执地守在旁边，怎么赶都赶不走。

那时候的他，只能躲在废墟后，眼睁睁看着顾乘星身边的位置被孟沉阳占据。

他知道顾乘星的特殊，知道这个看似清瘦的少年身上藏着能在末世立足的力量，更知道自己对这份力量的渴望，以及那份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混杂着崇拜与占有欲的情愫。

可他晚了很长的时间，长到顾乘星身边的位置，他永远都融入不进去。

不仅仅是他，其他后来者也是。

从末世一开始就并肩作战的同伴，永远比后来者更重要。

“呵，孟沉阳。”

季超枫低笑一声，黑蛇似乎听懂了他语气里的嘲讽，顺着他的肩膀往上爬了爬，蛇头搭在他的发顶，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他抬起脚，皮鞋踩在散落的枯枝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校园门口格外清晰。

这一世，命运给了他重来的机会。

末世爆发的节点被他精准把握，孟沉阳还在纠结要不要动身时，他已经站在了这里。抢先一步的滋味如此美妙，让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打的每一步都踏得无比坚定，仿佛已经看到了顾乘星站在不远处的身影，这一次，他会是第一个走到顾乘星身边的人，那个独一无二的位置，注定属于他。

A大大礼堂，座椅全被推到墙边，腾出中央足有半个足球场大的空场，成为训练场。

顾乘星漂浮在空中，神识如细密的蛛网般铺开，将空场内每一处动静都纳入感知。

指尖缠着十余条肉眼难辨的金丝，这些丝线一端系在他手指上，另一端地缠在下方每一只“训练虫子”的触角根部。

那是些形似巨型螳螂的变异生物，通体覆着青黑色的哑光甲壳，前足的镰刀刃闪着冷光，却在金丝的牵引下收敛了大半凶性，只保持着基础的防御姿态。

“各组注意间距，异能者盯紧虫肢动向，普通人保持防御阵型！”

场边负责维持秩序的学生干部扯着嗓子喊，声音里还带着未脱的青涩。

空场上被划分出八个区域，每个区域里都有一组学生与一只变异虫对峙，一个小组中有一个异能者，九个普通人，末世里异能者稀缺，他必须让更多普通人学会在危机中自保。

顾乘星的神识掠过最左侧的小组，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那组的异能者是个能操控藤蔓的女生，此刻正紧张地攥着拳头，指缝间钻出的细藤在地面上打颤。

她身边的九个男生女生里，有三个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后背紧紧贴在一起，连武器都握不稳，变异虫前足划过时，他们甚至发出了压抑的尖叫，身体僵直得像块石头。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斜对角的小组。

一个穿运动服的男生不知是被恐惧逼出了血性，还是对异能者同伴的信任给了他勇气，竟握着根磨尖的钢管，嗷嗷叫着朝变异虫冲去。

那虫子被激怒，后足猛地蹬地，带着破风的力道踹在男生腹部，少年像个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落在地上。

身边的急救小组立刻上前，将那男生抬下去，交给治愈系异能者治疗。

人群也走出一个人，补上男生的位置。

末世来的太过突然，这群从小生活在和平年代，甚至身体都是亚健康的孩子根本就无法应对虫子攻击。

但没关系，顾乘星看着下面热火朝天的场景，他们总会成长，直到能够独挡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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