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找到出处
极致的颠簸和仿佛永无止境的黑暗与轰鸣,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都搅得模糊。就在张一狂觉得自己最后一根神经即将绷断,五脏六腑都要在疯狂的抛掷中错位,吴邪也感觉紧箍着老痒的手臂麻木到失去知觉,仅凭一股不肯放弃的意志力硬撑时——
光!
一个微小的、却无比清晰、带着温暖意味的光点,如同刺破无尽长夜的第一颗晨星,骤然出现在前方通道的尽头!
那绝非墓穴中任何幽暗的磷火或诡异的人造光源,那是……真实的、自然的、来自外界的光亮!
这突如其来的希望如同最强烈的兴奋剂,猛地注入他们近乎枯竭的身体。那光点在视野中急速放大,从绝望深渊中的一粒萤火,迅速膨胀为指引方向的灯塔,再到一个巨大、明亮、流淌着奔腾水幕的椭圆形出口!洞外是模糊但生机勃勃的、令人心醉的绿色植被轮廓,以及那无比诱人的、蔚蓝如洗的天空一角!甚至连空气似乎都变得不同,带着植物和阳光的清新气息,微弱却坚定地压过了地底的阴冷腐朽。
轰——!!!
伴随着水流积蓄到顶峰的最终咆哮,木筏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狠狠推出洞口,如同被掷出的标枪,猛地射向那片渴望已久的光明!巨大的惯性瞬间将三人从他们赖以维生的木筏上抛飞起来,在空中划过短暂而失控的弧线,然后接二连三地、结结实实地摔落在洞口外一片长满柔软青草和湿润苔藓的缓坡河滩上。
“砰!”(吴邪带着缓冲的翻滚)
“噗通!”(张一狂结实的平沙落雁式)
“唔……”(老痒沉闷的落地声)
身后的木筏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在撞击到河滩碎石时,发出一连串不堪重负的爆裂声,瞬间解体,化作无数碎木和断开的藤蔓,被依旧汹涌流出洞口的河水迅速裹挟着,冲向下游,转瞬消失不见。
“咳咳咳……呕……”张一狂呈大字型瘫趴在草地上,脸颊紧紧贴着带着泥土芬芳的、微凉而真实的草地,剧烈地咳嗽着,呕出几口带着地下河腥味和胃酸的浑水。
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般,无处不痛,无处不在抗议,尤其是紧抓藤蔓过度用力的双臂和饱经颠簸的尾椎骨,更是传来阵阵深入骨髓的酸麻和刺痛。
但这一切生理上的剧烈不适,都被那汹涌而来的、近乎眩晕的劫后余生的狂喜所淹没。
他尝试睁开眼,却被久违的、甚至有些刺眼的阳光晃得立刻紧紧眯起,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他贪婪地、近乎掠夺性地大口呼吸着,空气不再是地底那阴冷、污浊、带着霉味、金属腥气和精神污染能量的死寂,而是充满了阳光的温暖味道、青草被碾压后散发的清新、泥土的朴实气息,甚至还有远处飘来的、若有若无的淡淡野花香。
这份属于正常世界的、鲜活而蓬勃的生机,如同温暖的泉水般涌入他几乎被冻僵的四肢百骸,一点点驱散着那几乎要烙印在灵魂深处的阴寒与极致恐惧。
吴邪在落地的瞬间凭借本能和残存的体力做了个缓冲翻滚,卸去了部分力道,但依旧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他强忍着脑中的眩晕和全身散架般的疼痛,第一时间挣扎着半跪起来,踉跄地扑到旁边一动不动、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老痒身边。
“老痒!老痒!醒醒!你怎么样?”他急切地检查着他的脉搏和呼吸,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害怕老痒没能撑过这最后的冲击,将生命留在了那片黑暗里。
老痒似乎在这一记沉重的摔落中,从那种深度的精神崩溃与半昏迷状态中被强行震醒了几分。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叹息般的呻吟,然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那种令人心悸的、完全被执念和疯狂吞噬的空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茫然、仿佛被抽空灵魂的疲惫,以及深可见骨的精神创伤。
他呆呆地、毫无焦距地望着头顶那片湛蓝如洗、纯净得有些不真实的天空,望着几丝悠然飘过的白云,望着阳光透过摇曳的树叶投下的、跳跃的斑驳光点,仿佛他的大脑已经无法处理这过于“正常”、过于平静的景象。
他干裂起皮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几个干涩、破碎、不成音节的气音,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眼角无声地滑落两行浑浊的泪水,迅速混合着脸上的泥污和草屑,留下两道湿痕。
他回来了,从那个由偏执、青铜树诡异力量和扭曲记忆共同构筑的、吞噬理性的噩梦中,但某些属于“正常”的部分,似乎永远遗失、留在了那片无尽的黑暗里,再也找不回来了。
吴邪看到老痒眼中重新出现的、哪怕微弱却属于“人”的情感和意识波动,虽然那里面充满了痛苦、迷茫与破碎,却让他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重重地落回了实处。
他脱力般地向后一仰,直接坐倒在了潮湿的草地上,这才有空抬起头,真正地、细致地环顾这片他们拼死抵达的“新世界”。
他们身处一条清澈见底、水流潺潺的山涧旁的滩涂,河水撞击着光滑的卵石,发出清脆悦耳的、如同音乐般的声响,与地下那咆哮的死亡之音形成了天堂与地狱的对比。
四周是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秦岭山脉,满眼苍翠欲滴,各种不知名的鸟儿在林间欢快地鸣唱,声音清脆灵动。
他甚至看到一只胆大的松鼠,抱着松果,在不远处的树枝上好奇地打量着这三个突然出现的、狼狈不堪的“天外来客”。阳光毫无遮挡地、慷慨地洒落下来,温暖而真实,驱散着骨髓里残留的最后一缕地底阴寒,也仿佛在一点点晒干他们湿透衣物下那冰冷黏腻的恐惧。
身后那个他们冲出来的水洞,隐藏在一片茂密的灌木和垂挂的藤蔓之后,黑黢黢的洞口依旧向外汩汩流淌着地下水,汇入山涧,显得那么毫不起眼,仿佛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山中泉眼或野兽巢穴入口,谁能想到,它那平静的表象之下,竟通向那样一个光怪陆离、危机四伏、埋葬了无数秘密与疯狂的幽冥世界?
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长时间精神与肉体双重紧绷后骤然放松带来的几乎虚脱的无力感,以及看着身边同伴状态而产生的复杂难言的心疼与忧虑,如同打翻的五味瓶,交织涌上吴邪的心头。
他仰起头,闭上眼,任由温暖的阳光毫无保留地照射在脸上,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近乎奢侈的平静与安宁。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确认这一切不是濒死前的幻觉,来让过度损耗的精神和身体得到片刻的喘息。
张一狂终于勉强适应了外界的光线,他挣扎着翻身坐起,低头看着自己狼狈不堪、沾满泥污、草屑和河水渍痕的衣服,感受着布料摩擦身体时带来的火辣辣的疼痛,又摸了摸自己肯定已经青紫的手臂和疼痛不已的屁股。
他扭头看了看旁边失魂落魄、眼神空洞望着天空的老痒,又看了看仰头闭目、满脸疲惫却带着一丝放松的吴邪,劫后余生的强烈情绪终于冲垮了他最后的防线。
他先是扯了扯嘴角,想笑,结果却比哭还难看,随即,一种混合着极度后怕、巨大庆幸和委屈的情绪猛地爆发出来,他咧开嘴,带着明显的哭腔,用尽刚刚恢复的一点力气喊道:
“出来了……学长!我们他妈的真的出来了!阳光!是太阳!我还活着!哇啊啊啊——” 喊到最后,他竟再也控制不住,像个走丢了许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一样,毫无形象地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在寂静的山谷里回荡,那是恐惧压抑到极致后的彻底宣泄,也是喜悦最直接、最不加掩饰的表达。
吴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动地的哭声从短暂的放空中惊醒,他先是一愣,随即看着张一狂那鼻涕眼泪横流的狼狈样子,回想起这一路上的惊险与这小子那匪夷所思的“运气”,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无奈、好笑和深深感慨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也忍不住跟着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容里充满了疲惫,却也带着一丝真实的暖意。他没有出言安慰,只是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张一狂那因为哭泣而不断抽动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三人就这样或坐或躺在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河滩草地上,久久没有动弹,也无力动弹。
他们贪婪地享受着阳光毫无保留的抚慰,呼吸着混合了青草、泥土和流水气息的自由空气,沉浸在重见天日的恍惚、巨大庆幸与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之中。
地下世界的惊魂,那青铜树的冰冷触感,禁婆的歌声,哲罗鲑的巨大阴影,物质化能量的诡异波动……一切都仿佛一场遥远而荒诞的噩梦。
但身体上无处不在的疼痛、精神上的深深疲惫,以及老痒那明显异于常人的状态,又无时无刻不在尖锐地提醒着他们——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并且,其影响远未结束。
未来的路该如何走?老痒这副样子该如何安置和治疗?这次九死一生的经历在他们各自的生命中会留下怎样深刻的烙印?那些被带出地下、或遗落在黑暗中的秘密,又会引来怎样的后续?……所有这些沉重而现实的问题,在此刻,都被他们刻意地、默契地抛到了脑后。
此刻,唯有活着,感受这真实而温暖的阳光,才是最重要,也是最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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