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老痒来电
杭州的夏日,像一块湿漉漉、热烘烘的厚毛巾,严严实实地包裹着整座城市。空气黏稠得几乎能拧出水来,窗外的知了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鸣叫,更添了几分燥热与烦闷。阳光透过玻璃窗,在白墙上投下晃眼的光斑,灰尘在光柱中无声地翻滚。
张一狂蜗居在自己那间不大的出租公寓里,只穿着背心和大裤衩,脚上趿拉着人字拖,后背沁出的汗水与廉价的电脑椅布料黏在一起,很不舒服。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一个关于某款专业建筑设计软件高级应用的视频教程,讲师的声音平铺直叙,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参数和指令看得他眼花缭乱,哈欠一个接一个,眼皮沉重得直往下耷拉。
毕业后的空窗期,远比他想象中更难熬。最初那种脱离校园、即将步入社会的兴奋感早已被现实磨平。海投出去的简历大多如同石沉大海,连个响动都没有。偶尔有几个回应,去参加了面试,要么是对方觉得他缺乏经验,要么是他自己觉得公司氛围或待遇不合预期,总之都是无疾而终。银行卡里的余额像阳光下的冰块,持续而稳定地消融,带来的焦虑感与日俱增。
他烦躁地暂停了视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决定暂时放过自己。看了眼时间,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将西边的天空染成一片橘红,但屋内的闷热并未减少分毫。他正纠结着晚上是继续凑合着煮包泡面,还是奢侈一点,用手机软件点个外卖,或者干脆下楼,去巷子口那家面馆吃碗地道的片儿川,犒劳一下自己被求职折磨得麻木的神经。
就在这时,放在桌角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推销?还是诈骗?”张一狂嘀咕着,本不想接,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懒洋洋地拿了起来,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不耐烦:“喂,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两秒,然后传来一个有些迟疑、略显紧张,并且带着明显结巴的男声:“喂……是、是一狂吗?”
这个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莫名的熟悉感,像是在记忆的某个角落里蒙尘已久,但一时之间,张一狂却怎么也想不起对方是谁。
“我是,你哪位?”他坐直了些身体,疑惑地问道。
“我……我老痒啊!解、解子扬!高、高中坐你后头那个!”对方的声音提高了一些,似乎因为被认不出来而有些急切,但语气里又带着点终于联系上老同学的兴奋。
“老痒?”张一狂在脑海里快速搜索着这个略显古怪的外号,几秒钟后,一个有些模糊的形象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个身材不算高大、面容普通、总是带着点怯生生笑容的男生,话不多,有点结巴,坐在他后排,偶尔会借个橡皮或者问个数学题。印象中,是个挺老实,甚至有点内向的人。“哦哦!解子扬!想起来了!好久不见啊,你怎么有我这个号码?”他确实有些意外,高中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联系就很少了。
“问、问班长要的。”老痒解释道,结巴似乎稍微好了点,但依然存在,“听、听说你也在杭州?最近咋样?”
“还能咋样,”张一狂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立刻叹了口气,开始倒苦水,“找工作呗,难啊。投了无数简历,面试面到嘴皮子磨破,到现在还是个无业游民。这日子,真是……”
老痒在电话那边听着,适时地附和了几句,说什么“都、都一样”、“慢、慢慢来”之类不痛不痒的安慰话。然后,他话锋一转,语气忽然变得有些神秘兮兮,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工、工作的事急不来……对了,一狂,你最近有、有空不?要不、要不要出、出去散散心?老、老闷在城里也不是事儿。”
“散心?去哪儿?”张一狂被这突如其来的邀请弄得一愣。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找工作,哪有心情和闲钱去散心。
“秦、秦岭!”老痒的声音里陡然注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诱惑的力度,连结巴似乎都因为兴奋而减轻了些,“我、我老家就在那边上!跟、跟你说,我们那儿最近发现了个特别神、神奇的地方!就在深山里,有、有一棵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老树,听说……听说特别灵!有、有机会能在那里看到……看到一些平常根本看不到的东西,甚至……甚至能‘心、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张一狂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挑了挑眉。这词儿听起来太玄乎了,简直像是街头算命先生或者电视购物广告里的台词。他心里的警惕性微微提起,带着几分调侃说道:“老痒,你这说的……跟搞传销忽悠人入伙似的。还心想事成,咋不说能点石成金呢?”
“不、不是传销!真、真的不是!”老痒在电话那头急忙辩解,语气带着被人误解的焦急,“我、我骗你干嘛!就、就是很神奇!我、我亲眼见过的!那棵树……那棵树它好像……好像真的能……能把你想的东西,变、变出来!虽、虽然……有时候变出来的东西,有点不太对劲……但、但是那种感觉,真的,真的很不可思议!”
他似乎努力想描述那种超乎常理的体验,但因为激动和语言组织的困难,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反而更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把想的东西变出来?”张一狂心里嘀咕着,这描述怎么听起来比七星鲁王宫的尸蟞和西沙海底墓的禁婆还要玄乎?那两次经历虽然恐怖,但至少还在“古墓、机关、未知生物”这个他(被迫)能理解的范畴内。而这“凭空造物”,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框架。他本性里对这类神神叨叨的事情兴趣并不大,更相信科学和逻辑。但“神奇”这两个字,以及老痒那极力想要证明、不似作伪的语气,还是成功地在他沉寂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小石子,漾开了一圈名为“好奇”的涟漪。
不过,想到前两次“说走就走的旅行”所带来的“惊喜”后果,以及吴邪学长语重心长的叮嘱,他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诱惑冲昏头脑。
“呃……”张一狂沉吟了一下,找了个合情合理的借口,“我考虑考虑吧,老痒。最近手头确实有点紧,来回车费吃住都是钱。而且还在找工作,万一有面试通知,人不在杭州就错过了。”
“行、行!你考虑好,随时联系我!”老痒似乎也并不急于一时,听到他没有直接拒绝,语气又轻松了些许,“我、我电话就是这个,你存一下。到时候来了,吃、住我包了,肯定招待好你!”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高中同学的近况,便结束了通话。
张一狂放下手机,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有些茫然地投向窗外。夕阳已经完全沉下,天空变成了深蓝色,远处城市的霓虹灯开始次第亮起,勾勒出繁华的轮廓。
然而,他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开始想象起另一番景象——那是层峦叠嶂、云雾缭绕的秦岭山脉,是深邃幽静、充满了原始气息的古老森林,而在那森林的深处,一棵巨大、苍劲、仿佛通了灵性的古树,静静地矗立着,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神秘光芒。
“心想事成的大树?”他低声自语,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是怀疑,但眼底深处,那丝被勾起的探究欲,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微弱,却固执地闪烁着。燥热的晚风从窗缝吹入,带来一丝凉意,却似乎也带来了远方山脉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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