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风暴前夕
自那日在甲板上戏剧性的巧遇之后,接下来的两天航程,“海洋光谱号”仿佛真的驶入了一片与世隔绝的宁静乐土。
海面平静得如同打磨光滑的巨大蓝宝石,在炽热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亿万点碎金般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
天空是高远而纯粹的蔚蓝,只有几缕如同棉絮般轻薄的白云懒洋洋地悬挂着,随着游轮的行进缓慢变换着形状。
一切都符合宣传册上对“完美热带巡航”的一切想象。
张一狂也似乎彻底贯彻了他对阿宁的保证,将自己完全沉浸在了游客的角色之中。
他像一个第一次进城的乡下孩子,带着旺盛的好奇心和永不满足的胃口,贪婪地体验着船上的一切。
白天,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顶层甲板的露天游泳池里,不是在泳池中笨拙地扑腾,就是躺在池边的躺椅上,戴着墨镜,观察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偶尔还会被热情的外国大妈拉着合影。
他光顾了船上几乎所有免费的餐厅和小吃吧,从主餐厅的正式西餐到自助餐厅的环球美食,再到泳池边的汉堡热狗,他的胃仿佛成了一个无底洞,而他的脸上总是洋溢着简单而满足的笑容。
晚上,他则会去巨大的珊瑚剧院,观看那些场面华丽、演员卖力的歌舞表演,或者混在“星空酒吧”的角落,点一杯名字花哨的无酒精饮料,听着现场乐队的演奏,看着舞池里的人们摇曳生姿。
他甚至还去游戏厅玩了几把赛车游戏,虽然成绩惨不忍睹。
偶尔在走廊、餐厅或甲板上与吴邪、阿宁或是那位过分热情的“张教授”迎面遇上,他也只是笑着点点头,打声招呼:“学长好!”“阿宁小姐!”“张教授!”然后便脚步不停地继续自己的探索,丝毫没有表现出想要深入交流或打探他们“工作”的意思。
他那副纯粹享受假期、心无旁骛的样子,几乎要让旁观者相信,他真的只是一个被幸运女神眷顾的普通游客。
吴邪虽然心里依旧像是堵着一团乱麻,总觉得张一狂的出现像是一颗不小心滚进精密钟表里的沙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导致整个系统停摆。
但连续两天观察下来,看张一狂确实是一副没心没肺、乐在其中的纯游客模样,他那颗一直悬着的、属于“被迫害妄想症”晚期患者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一些。
或许……真的只是巧合?毕竟,这世上的运气,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他试图这样说服自己。
然而,每次他看到那位顶着“张教授”名头、实则是小哥张起灵伪装的家伙,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张一狂附近,或者用那种与他伪装出的猥琐气质极不相符的、偶尔流露出的深沉目光打量着张一狂时,吴邪心里总会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觉。
小哥伪装成这个话痨秃顶教授混入阿宁的队伍,是为了探查海底墓的真相,这一点吴邪是知道的,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可为什么……小哥会对张一狂这个“意外因素”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关注?那种关注,并非是针对潜在威胁的警惕,反而更像是一种……带着某种困惑不解的探究,甚至是一丝极淡极淡的、连吴邪都无法准确解读的……熟悉感?这太不正常了。
小哥(张起灵)平时对无关之人,根本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这种反常,让吴邪刚刚放松一点的神经,又不自觉地重新绷紧。
相比之下,阿宁和她的团队则始终保持着一种与游轮度假氛围格格不入的低调和专业。
他们很少在公共区域长时间逗留,大部分时间都聚在预订的几个相连的豪华舱房内,那里似乎被临时改造成了他们的行动指挥中心。
偶尔有服务员送餐进去,能看到里面摆放着一些连接着复杂线缆、屏幕闪烁着不同数据的仪器设备。
阿宁的手下们,无论男女,都行动利落,眼神锐利,彼此交流多用简短的术语和手势,纪律严明得像一支小型特种部队。他们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深海资源考察”进行着最后的准备和调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只是这感觉被厚厚的舱门和喧嚣的度假气氛很好地掩盖了,普通游客无从察觉。
张一狂并非完全没有感觉到这种暗流,他只是选择性地忽略了。他告诉自己,他是来旅游的,别人的事情与他无关。他享受着冰镇果汁,享受着日光浴,享受着暂时忘却所有烦恼的轻松。他甚至开始觉得,也许这次真的能平安无事,直到旅程结束。
然而,这种脆弱的、表面上的平静,在航程的第三天傍晚,被毫无征兆地彻底打破了。
当时,张一狂刚在主餐厅享用完一份用料扎实的菲力牛排,正心满意足地揉着肚子,打算去剧院占个好位置,观看今晚据说很有名的魔术表演。夕阳的余晖将海面染成一片瑰丽的金红色,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而美好。
突然,游轮内所有的公共广播喇叭,同时传出了一阵轻微的电流嗡鸣声,随即,一个沉稳而略带凝重的男声响起,先用中文,紧接着是英文,清晰地回荡在船舱的每一个角落:
“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这里是船长广播。我们刚刚接获最新气象预警,我们原定航线前方约一百海里处,正在迅速形成一股较强的热带低压气旋。预计在未来六到八小时内,该气旋将为我们所在的这片海域带来持续增强的大风,并可能伴随有强降雨和最高可达五至六米的巨浪。”
广播里的声音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旅客们消化信息的时间,然后继续道:
“为了确保各位旅客的生命安全与航行舒适,经过评估,本船决定立即改变航向,绕行至一片备用非官方航道,以尽可能规避风暴中心区域。此次改道预计将使我们的总航程延长约六至八小时。对此造成的不便,我们深表歉意。”
“在此,我们强烈建议并要求所有旅客:从即刻起,请尽量留在您的舱房或室内公共区域,避免不必要的户外活动。请务必检查并关紧所有舷窗及阳台门,妥善固定好您舱房内的随身物品,尤其是易碎品。如无特殊情况,请绝对不要前往外层甲板区域。我们的船员将随时待命,为您提供必要的协助。谢谢您的理解与合作。”
这段广播,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口吻,一连重复播放了三遍。那沉稳声音里透出的严肃,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船上大部分的欢声笑语。
广播结束后,船舱内出现了短暂的寂静,随即,一阵压抑不住的、混合着惊讶、担忧和些许兴奋的骚动与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在各个角落蔓延开来。
“风暴?会有多大风浪?”
“哦上帝,我有点晕船药得提前吃上了。”
“妈妈,我们会不会像泰坦尼克号那样?”
“别瞎说!这只是绕开,又不是正面撞上。”
“延长这么久啊,后面的行程会不会受影响?”
有经验的老年旅客已经开始行动,匆匆返回舱房,检查门窗是否锁好,将桌子上的水杯、化妆品等物品收入抽屉或柜子。带着小孩的父母则紧紧拉住孩子的手,脸上写满了忧虑。而一些寻求刺激的年轻人,反而显得有些兴奋,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着风暴的壮观。
船上的服务人员们也立刻进入了应急状态。他们训练有素地分散到各个区域,开始加固甲板上所有可能被风吹动的物品——躺椅被成排地锁在一起,遮阳伞被收起放倒,桌面上的装饰品和餐牌被迅速撤离。走廊里,船员们快步穿梭,检查着救生艇和消防设备的状况,气氛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紧张起来。
张一狂愣在原地,刚才的饱腹感和满足感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隐的不安。他下意识地靠近舷窗,向外望去。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窗外的景象已经发生了剧变。原本瑰丽的金红色晚霞被不知从何处涌来的、厚重而低垂的乌云迅速吞噬,天空像是被泼上了浓墨,呈现出一种压抑的铅灰色。原本平静如镜的蔚蓝海面,此刻变成了深沉的、近乎墨黑的蓝色,并且开始不安地起伏涌动,泛着不祥的白沫。风势明显加强了,呼啸着掠过船体,吹得上层建筑上的旗帜疯狂舞动,发出“啪啦啪啦”的、如同鞭子抽打般的猎猎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带着腥气的湿意,那是暴雨来临前的气息。
他极目远眺,在遥远的海平线尽头,那片翻滚搅动的乌云之下,隐约可以看到一道道苍白刺眼的电蛇,无声地撕裂昏暗的天幕,每一次闪烁,都短暂地照亮下方那波涛渐起的、愤怒的海洋。
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从天空,从海洋,从这艘突然变得渺小和脆弱的钢铁巨兽的每一个缝隙中渗透进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风暴,要来了。
这不再只是广播里的一个名词,而是真真切切、能够被亲眼目睹、亲身感受到的,正在迫近的、大自然的狂暴力量。张一狂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之前所有关于“平安无事”的幻想,在这一刻,被窗外那愈发阴沉狰狞的天色,击得粉碎。
他意识到,他的这次“幸运之旅”,恐怕又要经历一场意想不到的考验了。
而这一次,面对的将不再是古墓中人为的机关诡计,而是浩瀚大洋那原始而可怕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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