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仙子
万象城。
云海市销金窟里的头把交椅。
冷气开得很足，甚至有点冻人。
曹雪然走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总觉得脚底下那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有些烫脚。
周围飘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香味，甜腻腻的，那是金钱的味道。
她下意识地往云飞身后缩了缩，手紧紧抓着那个有些磨损的帆布包带子。
“云飞，咱们回去吧。”
曹雪然小声说道，声音里透着股心虚，“这里的衣服一看就很贵，不适合我。”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
清北硕士的学历摆在那，只是这几年跟着师父守着回春堂，每一分钱都得掰成两半花，早就养成了能省则省的习惯。
这一层全是国际一线大牌，随便一件T恤都能抵得上普通人半年的工资。
实在没必要在这浪费钱。
云飞没理会她的退堂鼓，大手一伸，直接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里走。
“来都来了，哪有空手回去的道理。”
他的步子很大，带着股不容拒绝的劲儿。
“再说了，你是百草堂的老板娘，以后出门谈生意、见客户，总不能还穿成这样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员工呢。”
曹雪然脸一红，反驳的话堵在嗓子眼出不来。
确实。
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
要是穿得太寒酸，丢的不仅是自己的脸，也是云飞的脸，更是新回春堂的脸。
正如林雨菲说的，人靠衣装马靠鞍。
两人走进一家装修极简却透着奢华气息的女装店。
店名是一串花体的法文，曹雪然认得，这牌子在时尚杂志上经常出现，一件衬衫起步就是五位数。
店里没几个客人。
几个穿着制服、妆容精致的导购正在整理衣架，看到两人进来，视线先是在云飞那身休闲装上扫了一圈，又落到曹雪然那身明显有些年头的旧衣服上。
职业素养让她们没有直接赶人，但那种冷淡是写在脸上的。
没人迎上来。
甚至有人转过身去，假装在叠衣服。
这种冷遇，曹雪然倒是松了口气。
没人推销正好，随便看看就走。
她走到一排衣架前，手指轻轻滑过那些质感极佳的面料。
真丝、羊绒、高定蕾丝。
触手生温，确实跟地摊货不一样。
她拿起一件米白色的风衣，看了看款式，很喜欢。
简单大方，剪裁利落。
手一翻，找到吊牌。
两万八。
曹雪然的手像是被烫了一下，飞快地松开。
“怎么？不喜欢？”
云飞凑过来，看都没看价格一眼。
“不是……是不太合适。”
曹雪然言不由衷地摇摇头，“这颜色太浅了，不耐脏，坐诊的时候还得穿白大褂，这衣服穿里面也露不出来，浪费。”
理由找得很充分。
其实就是心疼钱。
两万八，够买多少斤好药材了？
云飞看着她那副口是心非的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傻丫头。
明明眼睛都黏在上面拔不下来了。
“不耐脏就多买几件换着穿。”
云飞随手把那件风衣拿下来，塞进她怀里，“去试试。”
“不行不行！”
曹雪然把衣服像烫手山芋一样塞回去，“太贵了！真的太贵了！”
声音稍微大了点，引得那几个导购侧目。
其中一个短发导购撇了撇嘴，小声跟同伴嘀咕：“没钱装什么大款，这种人见多了，试半天最后全是借口，衣服还得我们重新熨。”
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店里，听得清清楚楚。
曹雪然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那种窘迫感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拉着云飞的衣袖，近乎恳求。
“我们走吧，求你了。”
云飞的脚步没动。
他偏过头，视线冷冷地扫过那个短发导购。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平淡地看了一眼。
那个导购却感觉像是被一头猛兽盯上了，浑身一冷，到了嘴边的刻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赶紧低下头假装忙碌。
云飞收回视线，反手握住曹雪然的手，捏了捏她的手心。
干燥，温暖。
“别怕。”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今天咱们就是来花钱的，钱是王八蛋，花完咱再赚。”
说着，他拉着曹雪然走到店铺的最里面。
那里有一个独立的展示台。
灯光打得很足，柔和而不刺眼。
模特身上穿着一条淡白色的连衣裙。
没有任何繁复的装饰，甚至连多余的线条都没有。
纯手工的刺绣在裙摆处若隐若现，像是云雾中绽放的昙花。
腰部的剪裁极其考究，收放自如。
那种高级感，是扑面而来的。
即便是不懂时尚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这件衣服的不凡。
曹雪然看呆了。
她是真的喜欢。
这种素雅又不失格调的设计，简直就是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穿上它，哪怕是站在最顶级的宴会上，也不会输给任何人。
但理智告诉她，这件衣服的价格，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她甚至不敢去看吊牌。
“这件怎么样？”
云飞问道。
“好看是好看……”
曹雪然咬着嘴唇，艰难地把视线移开，“但是肯定很贵，而且……而且我也没场合穿。”
“谁说没场合？以后这种场合多得是。”
云飞笑了笑，“这件衣服，写着你的名字。”
他转头看向刚才那个不敢说话的短发导购。
“把这件拿下来。”
导购愣了一下，犹豫着走了过来。
“先生，这件是我们店的当季限定款，也是镇店之宝，只有这一件。”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云飞，“售价是十万八千八，而且……这件衣服很挑人，不能随便试穿，如果弄脏了或者勾丝了，是要照价赔偿的。”
言下之意，这衣服你们买不起，也赔不起，最好别碰。
十万八千八！
曹雪然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是穿衣服，这是把一辆小轿车穿在身上啊！
“云飞，咱们走吧，真的。”
她拉着云飞就要往外走，这回是真的急了。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心脏受不了。
“你先去那边坐会儿，看看鞋子。”
云飞指了指旁边的休息区，“我正好口渴了，让人倒杯水。”
“可是……”
“听话。”
云飞打断她，在她背上轻轻推了一把，“去吧，我就跟她们聊聊这衣服的面料，不买。”
曹雪然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确实没有掏卡的意思，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到休息区坐下。
支走了曹雪然。
云飞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黑色的卡片，两指夹着，在那个短发导购面前晃了晃。
运通百夫长黑金卡。
无上限额度。
导购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她是识货的。
这种卡，整个云海市也没几个人有。
刚才那个看似普通的穷小子，竟然是个隐形的顶级富豪？
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腰弯下去了，脸上的笑容也堆起来了，谄媚得让人恶心。
“先生，您……您是要这件吗？我马上给您包起来！”
她伸手就要去拿衣服。
“等等。”
云飞拦住她，“我有两个要求。”
“您说！您尽管说！”
导购恨不得跪下来服务。
“第一，把吊牌改了。”
云飞指了指那个写着108800的标签，“改成一千。”
“啊？”
导购傻眼了。
这什么操作？
这年头还有人嫌东西贵不想让人知道的？
通常不都是要把几千块的东西吹成几万块来装逼吗？
“能不能做？”
云飞没解释，只是把卡递过去，“刷九万九千的定金，剩下的一千，等会儿让她自己付。”
导购脑子转得飞快。
瞬间明白了。
这是为了照顾女朋友的面子？
或者是为了哄那种节俭的女孩子开心？
天呐！
这简直就是霸道总裁宠妻文照进现实啊！
刚才还觉得曹雪然土气的导购，此刻心里全是嫉妒的酸水。
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女人，命怎么这么好？
“能！当然能！”
导购点头如捣蒜，“先生您真是太浪漫了！我马上就去办！”
“第二。”
云飞瞥了她一眼，“刚才你的态度，我很不喜欢。”
导购心里咯噔一下，冷汗下来了。
“待会儿要是露馅了，或者是再让我看到你那种狗眼看人低的表情……”
云飞没把话说完。
但那种威胁的意味已经足够明显。
“不敢！绝对不敢！”
导购吓得脸色发白，“我一定配合！一定把那位小姐服务得舒舒服服的！”
几分钟后。
一切准备就绪。
云飞拿着一瓶依云矿泉水，慢悠悠地走到休息区。
“聊完了，这衣服打折。”
他把水递给曹雪然，“听说是因为断码了，而且有些细微的瑕疵，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所以特价处理。”
“真的？”
曹雪然有些怀疑，“这种牌子也会打折？”
“当然会，还是骨折价。”
这时候，那个短发导购走了过来，手里捧着那件连衣裙，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
“小姐，这位先生说得对。这件衣服确实在做活动，加上今天的商场店庆折上折，最后算下来只要一千块。”
她演技爆棚，说得无比真诚。
“一千块？”
曹雪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这价格虽然也不便宜，但跟十万比起来，简直就是白捡。
而且这衣服确实好看。
“那……那我试试？”
她终于动摇了。
“试！必须试！”
导购热情地把她迎进了更衣室，态度好得让曹雪然有些不适应。
刚才还冷冰冰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情？
大概是因为这衣服真的卖不出去了吧？
曹雪然心里这么想着，也就释然了。
几分钟后。
更衣室的帘子缓缓拉开。
云飞原本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听到动静，抬起头。
然后，动作定格。
如果说之前的曹雪然是一块璞玉，温润内敛。
那现在的她，就是经过了顶级工匠精心雕琢的稀世珍宝，光芒万丈。
淡白色的裙身完美贴合着她的曲线，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的双腿。
原本有些凌乱的头发被她随意挽起，露出修长的天鹅颈。
那种清冷出尘的气质，与这件衣服相得益彰。
甚至可以说，这件衣服就是为了她而生的。
什么明星，什么名媛，在她面前都得黯然失色。
店里的其他几个导购都看呆了。
她们见过无数人试穿这件衣服，有的撑不起来，有的气质太俗。
只有曹雪然。
穿出了那种仙气。
“怎么样？”
曹雪然有些局促地扯了扯裙摆，脸颊微红，“会不会有点太露了？”
其实根本不露，只是剪裁比较贴身而已。
“不露。”
云飞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眼里全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很美。”
“真的很美。”
他很少这么直白地夸人。
曹雪然的心跳漏了一拍。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也有些恍惚。
这真的是那个整天围着药罐子转的自己吗？
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好看。
“那就这件吧。”
云飞转头看向导购，“刷卡。”
“好的先生……哦不，小姐。”
导购反应过来，按照之前的剧本，“这件衣服特价一千，您这边结账。”
曹雪然拿出手机，虽然一千块还是有点心疼，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再看看云飞那满意的眼神。
值了。
她刚准备扫码付款。
“等等！”
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紧接着，一阵浓烈的香水味扑鼻而来，熏得人脑仁疼。
一个身材臃肿、满身名牌logo的胖女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黑西装、戴墨镜的彪形大汉，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
胖女人脸上的粉涂得比墙皮还厚，一进门，那一双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小眼睛，就死死地盯在了曹雪然身上。
确切地说，是盯在了那条裙子上。
“这件衣服，我要了！”
胖女人伸出戴满了金戒指的手指，指着曹雪然，语气嚣张跋扈，像是皇帝在下旨。
“给我脱下来！”
全场的气氛瞬间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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