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皇爷爷的敲打

聚宝楼外，人声鼎沸。

“凭什么不卖了？！”

“就是！我们排了一天一夜的队，你们说停就停？”

“退钱？谁要你退钱！老子要的是股份！是能下金蛋的鸡！”

“是不是你们看我们小老百姓钱少，不想卖给我们？想把好处都留给那些大商人？”

人群的情绪，从之前的狂热，迅速转向了愤怒。他们将聚宝楼围得水泄不通，情绪激动的人，甚至开始向里面扔石子和烂菜叶。

傅友文站在二楼，看着楼下群情激奋的人群，急得满头大汗。他想不通，太孙殿下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就要堆满国库了，怎么就突然踩了刹车？

“殿下，您看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傅友文苦着脸，对一旁的朱雄英说道，“再这么闹下去，怕是要出乱子了。”

朱雄英神色平静，他看着楼下的骚动，没有一丝慌乱。

“傅尚书，你觉得，是现在让他们闹一闹好，还是等将来他们血本无归，拖家带口地来堵宫门好？”

傅友文被问得一愣，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朱雄英走到窗边，对着楼下大声喊道：“各位乡亲！各位老板！请静一静！听我说一句！”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嘈杂的人群，慢慢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个站在二楼窗口，身形小小的皇太孙身上。

“我知道，大家想买股份，是信得过我朱雄英，是信得过我们大明皇家。”朱雄英朗声说道，“这份信任，价值千金！我朱雄英，绝不会辜负大家的信任！”

“之所以暂停认购，不是不卖了，而是我发现，这里面，有问题！”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有人，在故意散播谣言！说我们这股份，一股能翻一百倍！说皇爷爷亲口承诺，包赚不赔！这是在把大家当傻子骗！”朱雄-英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我今天，就在这里，把话给大家说明白！做生意，就没有包赚不赔的！钢铁公司，前景是好，但未来会遇到什么困难，谁也说不准！可能会赚大钱，但也有可能会赔钱！”

“我朱雄英，要找的，是愿意和我们大明，和我们皇家钢铁公司，一同承担风险，也一同分享收益的‘合伙人’！而不是一群只做着发财梦的赌徒！”

“所以，我决定，暂停认购！三天之后，我们会在这里，公布一个全新的，更公平，也更稳妥的认购方案！我保证，这个新方案，能让真心想投资的人，都有机会！也能最大限度地，保护各位的血汗钱，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骗走！”

“三天！请大家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朱雄-英，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完，他对着楼下的人群，深深地鞠了一躬。

楼下，鸦雀无声。

人们被朱雄英这番坦诚的话，给镇住了。

他们本以为，皇家人做生意，一定是想方设法地从他们口袋里掏钱。可没想到，这位太孙殿下，竟然主动站出来，提醒他们有风险，劝他们不要盲目。

这……这是什么道理？

人群中，那些被煽动得头脑发热的普通百姓，慢慢冷静了下来。他们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太孙殿下……真是个好人啊！”

“是啊，他没骗我们，还提醒我们有风险。”

“我就说，太孙殿下不会坑我们老百姓的！”

人群的怒气，在朱雄英坦诚的态度面前，冰雪般消融了。他们虽然还是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理解和期待。

“好！我们就等三天！我们信太孙殿下！”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

“对！我们信太孙殿下！”

呼喊声，此起彼伏。一场眼看就要失控的骚乱，就这么被朱雄英三言两语，化解于无形。

傅友文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他对这位年仅八岁的太孙殿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安抚了人群，朱雄英并没有立刻回宫，而是直接去了户部。

在户部的值房里，朱元璋正黑着一张脸，等着他。

“英儿，你过来。”朱元-璋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刘三刀和傅友文等人，都识趣地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祖孙二人。

“你今天做的，咱都看到了。”朱元-璋看着他，缓缓开口，“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朱雄英知道，皇爷爷这不是在问他为什么要暂停认购，而是在问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皇爷爷，孙儿怀疑，有人在背后，想把这件事，做成一个局。”朱雄英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他们先是散播谣言，引诱百姓入场，再拉拢勋贵官员，共同把股价炒高。目的，就是为了制造一个巨大的泡沫。等泡沫吹到最大，他们再想办法刺破它。”

“到时候，股价崩跌，无数人倾家荡产。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在百姓眼里，就是孙儿我。”

朱元璋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杯盖和杯沿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好手段啊。”他放下茶杯，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杀气，“用咱的钱，办咱的事，最后，还要反过来，要咱的命。”

他没有问朱雄英怀疑谁。

这种事情，除了东宫那对母子，和他们背后那个自作聪明的腐儒，还能有谁？

朱元璋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

他可以容忍儿子孙子们争斗，皇家自古无亲情，为了那个位子，使些手段，他都能理解。

但是，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普通百姓的身上！拿国家的根基，拿万民的血汗，来当他们争权夺利的筹码！

这，触碰到了他朱元-璋的底线！

他当年为什么造反？不就是因为看不惯那些官老爷，不把他们这些泥腿子当人看吗？

现在，他的子孙，竟然也要学着去做那种人了？

“英儿，”朱元-璋抬起头，看着朱雄英，眼神复杂，“你今天，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些话说给外面那些人听？你只要点明了，有人在背后捣鬼，是东宫……是有人想害他们，他们的怒火，自然就不会冲着你来了。”

朱雄英摇了摇头。

“皇爷爷，家丑不可外扬。”他低声说道，“孙儿和皇弟之间的事，是咱们朱家的家事。关起门来，怎么斗都可以。但不能拿到大庭广众之下，让天下人看笑话，更不能因此，动摇了朝廷的威信。”

“而且，孙儿没有证据。空口白牙地指责，只会让人觉得，是孙儿在推卸责任，是兄弟阋墙，到时候，局面会更乱。”

朱元璋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眼前的这个大孙，不仅有经天纬地的才能，更有这份顾全大局的胸襟和担当。

他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你长大了。”朱元璋叹了口气，他站起身，走到朱雄英面前，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膀上。

“这件事，你放手去做。”朱元-璋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和威严，“咱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给咱把背后那条毒蛇，揪出来！揪出来之后，你不用动手，告诉咱，咱亲自来，扒了他的皮！”

“但是，咱也要敲打你一句。”朱元-璋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搞的这个‘股份’，是好东西，也是个能吃人的怪物。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今天这事，也给你提了个醒。人心，尤其是被贪婪驱动的人心，是最靠不住的。你必须给它套上笼头，勒紧缰绳！否则，今天他们能被人煽动着来捧你，明天，就能被人煽动着来杀你！”

“你，明白咱的意思吗？”

“孙儿明白！”朱雄英重重地点头，“孙儿绝不会让这头猛兽，挣脱牢笼！”

他知道，皇爷爷这是在教他帝王心术。

既要利用人性的贪婪，为国聚财。又要时时刻刻，警惕和防范这份贪婪带来的反噬。

这其中的平衡，就是权力的艺术。

从户部出来，天色已经擦黑。

朱雄英坐上返回科学院的马车，他闭上眼睛，脑子里飞速地运转着。

皇爷爷的话，点醒了他。

对方想用无序的混乱来摧毁他，那他，就要用绝对的秩序来反击！

他要建立的，不仅仅是一个公司，而是一个全新的，有规则，有监管，有秩序的金融市场！

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他要在大明，建立第一个——证券交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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