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种牛痘

朱元璋的龙辇冲出城门，金陵城内，已然没了往日的车水马龙。

朱元璋透过车窗，街上行人稀疏，百姓们并非无事可做，而是步履匆匆地搬运着米粮，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心头一紧，这景象，让他想起了元朝末年，饥民遍野，烽烟四起的日子。

龙辇停在了金陵最大的药铺济世堂前，这里却挤满了焦急的百姓，他们争相购买着各种药材，唯恐晚了便买不到。

朱元璋没有下车，他想知道，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疫病，这些平日里只知敛财的商贾，会作何反应。

就在这时，济世堂的掌柜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六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夫。

“诸位乡亲，济世堂今日起，停诊三日。”掌柜的声音带着一丝悲凉，却又异常坚定。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抱怨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掌柜的，你这是要见死不救吗？！”有人怒吼。

“我家婆娘高烧不退，你让他们停诊，是想我老婆子死吗？”一个老妇人瘫坐在地，捶胸顿足。

掌柜的没有辩解，他只是朝着人群深深地鞠了一躬。

“蓝家庄天花爆发，我济世堂所有大夫，将全部赶往疫区支援。”他的声音，穿透了嘈杂，落在每个人的耳中。

六位老大夫，肩上挎着沉甸甸的药箱，他们彼此搀扶着，步履蹒跚地朝着城门方向走去。

“这群兵娃子，平日里就知道逞能，这下可好，惹出这么大的乱子。”其中一位老大夫，一边走，一边低声抱怨着，语气里却满是藏不住的担忧。

“老李头，你家那小子，不是也跟着去蓝家庄了？”另一位大夫轻声问道。

“胡说什么！”老李头嘴硬，可那紧握药箱的手，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百姓们目送着这群白发苍苍的背影，他们的抱怨声，也逐渐变成了低低的啜泣。

朱元璋坐在龙辇中，他看着这一幕，心头五味杂陈。

他看到了一辆辆粮车，从巷口驶出，车上堆满了米粮，车夫们挥舞着鞭子，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他看到一些家丁模样的人，在街上四处打听着，打听到有大夫前往蓝家庄，便上前邀请同行。

他甚至看到一个前些年曾在乡下行医的郎中，背起简陋的药箱，毅然决然地加入了这支队伍。

零散的行人，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他们没有军队的号令，没有朝廷的征召，却自发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蓝家庄。

这股洪流，无声无息，却蕴含着磅礴的力量，让朱元璋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就在此时，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二虎骑着快马，如同离弦之箭，冲到了龙辇前，他翻身下马，一个踉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陛下！”二虎气喘吁吁，声音带着哭腔，却又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蓝家庄传来消息，太孙殿下他……他找到解决天花的法子了！”

朱元璋闻言，身躯猛地一震，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蓝家庄内，周老蔫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朱雄英的帐篷，他的脸上挂满了汗珠，嘴唇发白。

“殿下，不好了，实验用的五头黄牛，都发病了！”周老蔫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恐。

朱雄英却异常平静，他迅速起身，朝着帐篷外走去。

“走，去看看。”他声音沉稳，没有丝毫慌乱。

当朱雄英来到空地时，那五头原本膘肥体壮的黄牛，已经变得奄奄一息。

它们的皮肤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脓包，有些已经破裂，流出腥臭的脓液。

“这就是牛痘。”朱雄英指着黄牛身上的脓包，向周老蔫和蓝玉解释道。

“我们可以将这些脓液，种到人的身上，让人染上一种弱化了的天花。”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道：“这样一来，人体就会产生抗性，以后再遇到真正的天花，就不会被感染了。”

“这是用牛的身体，为将士们搭建一道生命防线，避免用人命去填这个窟窿。”

朱雄英的话，让周老蔫和蓝玉都陷入了沉思。

蓝玉的脸色异常凝重，他上前一步，拉住了朱雄英的衣袖。

“殿下，即便牛痘能够弱化天花，可一旦您染病，哪怕只是轻微的病症。”蓝玉的声音低沉。

“若被百姓看到，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太孙殿下都染病了，那这天花，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他继续说道：“那样一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都将荡然无存。”

“百姓的生存信念一旦崩塌，引发的混乱，将比天花本身，更加可怕。”蓝玉的话，字字珠玑，如同一记重锤，敲在朱雄英的心头。

朱雄英陷入了两难，他知道蓝玉说得有道理，自己是百姓的希望，是朝廷的象征。

可若是不以身试法，又如何能让这些将士，这些百姓，真正地相信牛痘的效用？

他知道，此刻，自己已然站在了一个进退维谷的境地。

龙辇呼啸而至，在蓝家庄界碑前猛然停下。

朱元璋从车上跳下，他大步走向朱雄英，步子又急又快。

“英儿，你可有事？”朱元璋抓住朱雄英的胳膊，上下打量，声音里是遮掩不住的关切。

朱雄英摇了摇头，回道：“皇爷爷，孙儿无恙。”

他指着那几头病牛，声音透出坚定：“皇爷爷，您来得正好，孙儿找到了对付天花的法子。”

他走到一头黄牛身旁，用小刀小心地刮下一些干涸的痘痂。

“把这些痘痂碾碎，和水，再吸入鼻中，便能让人避开天花。”朱雄英说得细致，仿佛在讲解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朱元璋听得眉头紧蹙，他看向身旁的李善长。

“李老头，你觉得这法子靠谱不？”

李善长捋了捋胡须，思索良久。

“陛下，老臣回想起来，早年在家乡，曾听闻牧牛之人，得天花者确实稀少。”

“他们常常接触牛，身上难免沾染牛身上的东西，或许，这便是其中道理。”

他躬身一礼，补充道：“太孙殿下此言，并非毫无根据。”

李善长的佐证，让朱元璋心中疑虑稍减。

朱雄英见状，上前一步，他从周老蔫手中接过刮刀。

“皇爷爷，这牛痘虽能救命，但终究有风险。”

“为了让百姓和将士们安心，孙儿愿第一个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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