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天花
朱雄英将剩下的白砂糖小心翼翼地放在马皇后手中，又将他带来的几块石糖和一堆自制的简陋工具，一并收拾妥当。
他对着马皇后挥了挥手，便朝宫外跑去。
朱雄英此行，并非只为给马皇后和朱元璋制糖。
他盯上的是制糖业背后，那巨大的利润空间。
大明以石糖为主，制法粗糙，口感欠佳，这正是他可以大展拳脚之处。
他没有系统的配方，只能凭着前世的记忆，勉强制成了这白砂糖的雏形。
他要去城外的蓝家庄，那里有他看中的甘蔗田和作坊，他要进一步完善制糖流程。
朱雄英抵达蓝家庄时，作坊里已是热火朝天。
几口大锅架在灶上，底下柴火烧得噼啪作响。
甘蔗汁的清甜味弥漫在空气中，和着烟火气，有种独特的乡野气息。
周老蔫带着一众蓝家庄的庄户，围着朱雄英，个个脸上都是好奇和期待。
“殿下，这甘蔗汁都榨好了，下一步咋整？”周老蔫搓着手问，他以前只知道把甘蔗熬成黑乎乎的石糖。
朱雄英指了指旁边堆放的几筐水果。
“把这些果子洗净，切块，然后，倒进锅里一起熬。”
庄户们面面相觑，水果和糖一起熬？这是什么新奇吃法。
“殿下，这…这能成吗？”有人小声嘀咕。
“天竺那边制糖，据说都是些不传之秘，殿下竟然会这手艺。”周老蔫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人说，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敬佩。
朱雄英没理会他们的议论，他亲自上手，将切好的山楂、橘子瓣丢进沸腾的糖浆里。
红色的山楂，黄色的橘子，在滚烫的糖浆中翻腾，果香瞬间被热气激发，与蔗糖的甜味交织在一起，那味道，瞬间让整个作坊都变得不一样了。
那股子香气，是以前从未闻到过的，不是单纯的甜，还带着水果的酸爽和清新。
周老蔫猛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朱雄英耐心指导着火候，他知道这第一批糖的成败，对蓝家庄的信心至关重要。
糖浆逐渐浓稠，颜色也愈发金黄透亮。
“准备模具！”朱雄英一声令下。
庄户们手脚麻利地将准备好的木制模具摆好，模具里刻着各种花鸟鱼虫的图案。
朱雄英将熬好的糖浆倒入模具，待其冷却凝固。
没过多久，一块块晶莹剔透、形状各异的果味冰糖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那些糖块，有的像小鱼，有的像花朵，被果肉的颜色染上了一丝浅淡的红或黄，看起来精致又诱人。
朱雄英拿起一块，放入口中。
“嗯，就是这个味儿！”他满足地眯起了眼，那股熟悉的、现代的纯粹甜味，终于回来了。
周老蔫也忍不住拿起一块，小心翼翼地舔了舔。
“嘶——甜！太香了！”他赞不绝口，这糖吃起来不噎嗓子，还有股子果子的清香，比那些硬邦邦的石糖强了不知多少倍。
“这东西，能卖多少钱一斤？”一个庄户问，他两眼放光。
“天竺来的石糖，一斤能卖一贯钱，又硬又难吃。”
“咱们这糖，怎么着也得两贯吧？”有人提议。
“两贯？我看五贯都不止！”另一个庄户反驳，这可是仙家手段做出来的糖。
朱雄英笑了笑，摇了摇头。
“按斤卖？”他挑了挑眉，这思路太窄了。
“这等好东西，得用精美的包装包起来，分个佳品、珍品、精品。”
“咱们要卖得贵，卖得有格调。”
他已经开始在心中盘算，过几日，这蓝家庄的铺子就要开张，将这甜出新天地的糖，卖到全国各地，不，是卖到全世界。
为了扩大生产，朱雄英又让人在作坊里添置了几口大锅。
这批新招来的伤残老卒，每天除了简单的操练，便是跟着周老蔫学制糖。
周老蔫学东西快，人也机灵，没几天就把制糖的门道摸得清清楚楚。
他以前总是蔫蔫的，现在在作坊里，指挥着老卒们干活，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
“你们几个老胳膊老腿的，走几百里地就闹风寒，给蓝玉那小子丢脸！”周老蔫端着一大碗刚做好的热冰糖，从作坊里走出来，嘴里不忘调侃着。
几个老卒正围在一起烤火，闻言不乐意了。
“你少放屁！等好利索了，咱俩比划比划，看谁跑得快！”一个断了条腿的老卒没好气地回嘴。
“你少条胳膊还敢说我，当心我把你的另一条腿也卸了！”另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卒也跟着起哄。
作坊里气氛欢乐，笑骂声不断。
朱雄英在旁边看着，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这些老兵，虽然身体残缺，但精神头却足得很。
他正准备走过去，却不经意间瞥见角落里，有几个老卒缩着身子，背对着大家，肩膀一抽一抽的，间或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
他们的精神状态与其他人格格不入，显得格外萎靡。
朱雄英的心头突然一跳。
他走近几步，绕到那几个老卒面前。
当他看清他们的脸时，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
那几张脸上，密密麻麻地冒着红疹，有些已经开始化脓。
结合他们之前的咳嗽、精神不济的症状，一个可怕的词，刹那间冲进了朱雄英的脑海。
“天花！”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厉色。
“都别动！”朱雄英厉声喊道，声音盖过了作坊里的所有喧嚣。
周老蔫正要将手中那碗热气腾腾的冰糖分给老卒们，被这一声惊得手一抖。
“当啷！”
盛着冰糖的搪瓷大碗，从他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瓣，冰糖滚了一地。
作坊里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被朱雄英突然的怒吼吓得噤若寒蝉。
他们顺着朱雄英的视线，也看向了角落里的那几个老卒。
当他们看清那些老卒脸上的红疹时，那些刚刚还洋溢着期待和欢乐的脸，刷的一下，变得煞白。
“他们…他们这好像是天花。”朱雄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吐出的字眼却如同冰冷的刀子，瞬间刺破了蓝家庄所有人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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