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的兵
“第一家铺子，就开在秦淮河畔。”朱雄英竖起一根手指。
“秦淮河？”蓝玉先是一怔，随即一拍大腿，眼中精光一闪，“妙啊！”
“那地方，全是些附庸风雅的读书人和江南来的纨绔子弟，还有那些个歌姬花魁！这消息一放出去，还不跟滚油里泼了冷水一样，立马就炸了锅！”
蓝玉越想越兴奋，甚至搓起了手。
他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凑到朱雄英跟前：“大外甥，那……要是有人花了钱，想偷偷摸摸把记录给消了，再给另一个姑娘买，这钱……咱赚不赚？”
朱雄英小脸一板，严肃地摇了摇头。
“舅姥爷，这可是咱们的金字招牌，是根基，绝对不能动！”
“咱们卖的不是琉璃，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意。这牌子要是砸了，生意也就做到头了。”
蓝uvc被他这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挠了挠头，讪讪笑道：“行，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朱雄英见他听进去了，才松了口气，继续说道：“这生意，我出技术和方子，舅姥爷你出人出钱。咱们赚的钱，五五分。”
“不行！”
蓝玉想都没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这绝对不行！”
他一脸严肃地看着朱雄英：“大外甥，你是未来的君主，我是臣子。哪有臣子跟君主合伙做买卖，还要分钱的道理？传出去，我这脑袋还要不要了？”
“这钱，我来出！人，我来找！铺子，我来开！”
蓝玉拍着胸脯，说得斩钉截铁。
“赚了钱，全都归你。你舅姥爷我，一文钱不要！能把这几千兄弟的饭碗解决了，我就心满意足了！”
朱雄英皱起了小眉头。
他知道蓝玉说的是实话，这时代，敢跟皇帝家的人合伙做生意，那是嫌命长了。
可他不想占蓝玉的便宜。
“舅姥爷，这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蓝玉的话，就是规矩！”蓝玉大手一挥，不容置喙。
朱雄英见他态度坚决，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
他心里盘算着，等以后生意做大了，再想办法从别的地方补偿他。
“舅姥爷，这事得快。”朱雄英话锋一转，“我跟你说个事，你可别告诉别人。”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蓝玉好奇地凑过来。
“我回宫以后，坤宁宫里的灯都撤了一大半，晚饭就一盘青菜。今早，就喝了碗稀粥。”朱雄英小脸皱成一团，满是委屈。
“什么？！”蓝玉一听，当场就炸了。
他猛地站起来，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
“岂有此理！我大明朝的皇太孙，九五之尊的储君，就吃这个？！”
“不行！我现在就进宫找陛下评理去！这帮管御膳房的狗东西，是不是把钱都贪了！”
蓝玉气得满脸通红，转身就要往外冲。
“哎，舅姥爷，你别冲动！”朱雄英赶紧拉住他。
“不是御膳房的错，是皇奶奶说，国库里没钱了，要节俭度日，给天下人做表率。”
蓝玉的脚步停住了。
他愣在原地，脸上的怒火渐渐退去，转而化为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良久，他才长叹一声，重新坐下，拿起酒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
“他娘的！”蓝玉重重把酒壶砸在桌上，眼眶都红了。
“这仗，打得憋屈！”
朱雄英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所以，舅姥爷，咱们得赶紧把生意做起来。不然，我连肉都吃不上了。”
蓝玉听着大外甥这半真半假的抱怨，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刚才那股沉重气氛也消散了不少。
“行！干了！”
蓝玉一拍桌子，下定了决心。
“我这就去五军都督府，把那帮兔崽子们领出来！先安置在城外的庄子上！”
他说干就干，立刻站起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脚步，回头冲着后堂的方向喊了一嗓子。
“我的人，先在府上歇着！晚上我回来，记得给老子留门！”
躲在后堂偷听的吕本，听到这话，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他娘的，是把吕府当自己家了？
可他看着门口那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卫，只能把这口恶气死死憋在心里，脸都成了酱紫色。
蓝玉带着朱雄英，坐上马车，直奔五军都督府而去。
马车上，蓝玉给朱雄英解释。
“大外甥，你别看现在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互相扯皮，可这都督府，毕竟是咱们武将的地盘。洪武初立，这衙门权力大得很。统计伤残将士这种事，他们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
朱雄英点点头，表示明白。
很快，马车在五军都督府门口停下。
刚一进门，一股混杂着汗臭、药味和霉味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宽阔的官衙前院里，黑压压地挤满了人。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残缺的肢体。
有的少了一条胳膊，空荡荡的袖管随风飘着。
有的瞎了一只眼睛，用肮脏的布条缠着。
还有的拄着简陋的木拐，一条腿的裤管是空的。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身上还穿着早已洗得发白的旧军服，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对未来的茫然。
这就是大明的功臣。
这就是为朱家江山流过血的汉子。
朱雄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蓝玉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眼眶瞬间就红了。
“将军！”
“是蓝将军！”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蓝玉，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喊。
“呼啦”一下，人群骚动起来，所有人都朝着蓝玉围了过来。
“将军，俺是寿州二狗啊！当年在鄱阳湖，还给您牵过马哩！”一个独臂的汉子挤到最前面，激动地喊道。
“将军，您还认得俺不？俺是张大头！您屁股上那道疤，就是为了救俺留下的！”一个瘸腿的老兵，拄着拐杖，泪流满面。
“将军……”
“将军……”
一声声呼唤，此起彼伏。
这三千多人里，竟有不下千人，都曾是蓝玉麾下的兵。
蓝玉站在人群中央，看着一张张激动而沧桑的脸，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抬起手，想拍拍这个的肩膀，又想摸摸那个的头，可手抬到一半，却又无力地垂下。
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哽咽。
“都是……我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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