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救火
“啪嗒。”
一个黑乎乎、烫手的疙瘩被他刨了出来。
小太监脸色一白：“殿下，这东西来路不明，可不能碰啊！”
朱允炆哪里肯听。
他学着宫人剥橘子的样子，笨拙地剥开烤得焦黑的外皮。
金黄色的内里露了出来，一股更浓郁的香甜气息瞬间炸开。
“殿下！未曾试毒，万万不可入口！”小太监急得快要跪下了。
朱允炆嫌他聒噪，抓起一把滚烫的红薯瓤，直接塞进了嘴里。
“唔！”
他被烫得直哈气，可那股香甜软糯的口感，却让他把所有话都忘了。
太好吃了！
比他吃过的任何一道御膳点心都要好吃！
三下五除二，一个拳头大的烤红薯就被他吃得干干净净，连嘴角的黑灰都舔了舔。
他又在火堆里刨了刨，把剩下的三个也刨了出来。
旁边，还有一小堆生的，圆滚滚的，码得整整齐齐。
朱允炆指着那堆生的，对小太监颐指气使地命令道：“你，去，把这些都给烤了。”
小太监快哭了：“殿下，这火快熄了，奴婢……奴婢不会啊。”
“我不管！”朱允炆小脸一横，“你不给我烤，我就回去告诉母妃，说你欺负我！”
小太监吓得浑身一抖，只能硬着头皮，往那将熄的火堆里添柴。
火苗重新舔舐着干柴，发出“哔剥”的轻响。
朱允炆等得不耐烦。
他看见火势有些减弱，便学着小太监的样子，自己动手。
他捡起地上的枯枝败叶，一股脑地往里扔。
还嫌不够，他跑到不远处的凉亭边，掰下一截装饰用的干燥木雕栏杆，也扔了进去。
“殿下！使不得啊！”小太监亡魂大冒。
晚了。
那混着木漆的栏杆一进火堆，一股黑烟冲天而起。
火势“轰”的一声，猛地窜起半人多高。
朱允炆被吓了一跳，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觉得有趣，拍着手叫好。
他把剩下的八个生红薯一股脑全推进了熊熊燃烧的火堆里。
油脂般的薯汁被烤得滋滋作响，火苗窜得更高了。
奉天殿。
朱元璋正为钱粮的事焦头烂额。
“山西、陕西大旱，李善长，你给咱想个法子，从哪儿变出粮食来？”
李善长也是一脸愁容：“陛下，湖广之粮远水难救近火。为今之计，只能先从京城大户入手，劝他们开仓赈灾……”
话没说完，老太监侯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
“陛下！不好了！御花园……御花园走水了！”
朱元璋一听，眉头皱得更深，没好气地骂道：“慌什么！烧了就烧了，一把火烧干净，省得那些妃子天天在里面争奇斗艳，看着就烦！”
侯英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声音带着哭腔。
“可是……可是太孙殿下……下落不明啊！”
“有小太监说，最后看见殿下，就是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朱元璋脸上的烦躁和怒火在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冰冷的恐惧。
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一步跨到侯英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你说什么？！”
声音嘶哑，不似人声。
“咱的大孙呢？咱的英儿呢？！”
他不等侯英回话，疯了一样冲出大殿，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救火！都给咱滚去救火！”
“英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把你们都活剐了！”
李善长、徐达、汤和等人也变了脸色，紧随其后冲了出去。
远远的，就能看到那冲天的火光和滚滚的浓烟，半个天空都被映成了不祥的橘红色。
无数太监宫女提着水桶来回奔跑，却如同杯水车薪。
一个浑身湿透的侍卫统领跪倒在朱元璋面前。
“陛下！火势太大，里面……里面进不去啊！”
朱元璋的身体晃了一下。
他看见一个宫女被浓烟呛得昏死过去，被拖了出来。
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抢过旁边一个太监手里的水桶，从头到脚，将满满一桶井水浇在了自己身上。
冰冷的水，让他找回了一丝理智。
“陛下！”李善长冲上来，死死拉住他的胳膊，“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您是一国之君，万万不可涉险啊！”
“滚！”
朱元璋一膀子将这位开国首相甩开，双眼赤红。
“那是咱的孙子！是咱的命！”
他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一头扎进了那片火海和浓烟之中。
“老哥哥！”
徐达和汤和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脸上同样的决绝。
他们是跟着朱元璋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
不需要任何言语。
两人各自抢过一个水桶浇在身上，想也不想，跟着冲了进去。
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炮火连天的鄱阳湖，回到了尸山血海的战场。
宫禁里几百条“水龙枪”被调集过来，铜管喷射出强劲的水柱，对着火场就是一顿猛灌。
不到一个时辰，御花园那冲天的火光就被压了下去，只剩下焦黑的假山和袅袅的黑烟。
火势其实不大，但所有人的心都还悬在嗓子眼。
只因刚才，大明的开国皇帝，不要命地冲进了火场。
朱元璋一身龙袍湿透，沾满了黑灰，正在小溪边发疯似的寻找。
当他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正蹲在溪边，悠哉悠哉地洗着脸上的黑灰时，整个人都定住了。
朱雄英听到动静，回头一看，也愣了。
他刚才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一旦火势控制不住，他就一个猛子扎进这溪水里潜水。
“皇爷爷？”
朱元璋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将他捞进怀里，大手在他身上胡乱拍打，检查着。
“没伤着？没烫着？”
声音嘶哑，带着后怕的颤抖。
“没有。”朱雄英乖巧地摇头。
朱元璋这才松了口气，随即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扬起巴掌就要打。
可那巴掌在半空中停了半天，终究是没舍得落下，只是重重地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你个小兔崽子！吓死咱了！”
这时，马皇后在宫人的搀扶下，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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