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她的嫉妒毁了她自己
木床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终于停了。
身上那个散发着汗臭和烟臭的男人骂骂咧咧地爬起来,从破洞的裤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随手扔在床头。
“他娘的,跟个死鱼一样,没劲。”
男人一边提着裤子,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推开那扇关不严实的破木门走了出去。
张晓丽一动不动地躺在炕上,死寂地望着屋顶。
自从她被当成货物一样卖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山沟里,她的人生就只剩下了黑暗。
起初,她是这家瘸腿老头和三个儿子的共妻。
她求过、哭过、跑过。
第一次跑,被抓回来,打断了一条腿。
骨头断了歪歪扭扭,没给她看大夫,从此她也成了个瘸子。
她想过呼救。
可他们不知道从哪弄来了哑药,强行灌进了她的喉咙。
那药烧坏了她的嗓子,从此,她再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一样的嘶鸣。
他们还给她的脚拴上了铁链子,她彻底成了一个被困在笼子里的,不会说话也不会跑的玩物。
原以为她已经跌到了人生的谷底,可是命运的审判根本不想放过她。
瘸腿老头发现了一个新的财路。
村里那些打了一辈子光棍的老男人,只要给钱,就能来她这个屋里“快活”一次。
她就从一个家庭的玩物,变成了整个村子的泄欲工具。
她想过死。
用头撞墙,撞得头破血流,换来的是一顿更狠的毒打。
她想过绝食。
可饥饿的滋味比死更难受,只饿了两天,她就趴在地上,像狗一样祈求那个瘸腿老头给她一口吃的。
她还活着。
或者说,她还保留着人的形态,像一具行尸走肉,被困在这具肮脏破败的躯壳里。
门外,瘸腿老头正坐在一把快要散架的摇椅上,吧嗒吧嗒地抽着呛人的旱烟。
他身旁一个磕掉了漆的破旧收音机,正滋滋啦啦地响着,信号很不好。
“……央广……人民广播电台……下面为您播报……新闻……”
断断续续的播音员声音,随着风飘进屋里。
张晓丽没有理会,只是麻木地挪动着身体,炕上的碎草屑扎得她皮肤生疼。
收音机的声音忽然清晰了一些。
“……成功摧毁一个盘踞多年、组织严密的特大拐卖犯罪网络,共抓获犯罪嫌疑人三百一十二名,解救被拐妇女、儿童五百四十七名……”
解救?
张晓丽的脑子迟钝地转了一下。
被拐妇女。
她也是被拐妇女啊。
一抹自嘲的弧度在她满是污垢的脸上浮现。
解救了五百多个,怎么就没见有人来救她。
或许,她早就被这个世界遗忘了。
收音机里,那个慷慨激昂的播音员,声音里充满了振奋人心的力量。
“此次代号‘猎狐’的行动,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彰显了我国打击犯罪、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决心与能力!”
外面的瘸腿老头吐出一口浓重的烟圈,浑浊的三角眼里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紧张。
他朝着黑漆漆的屋里瞥了一眼。
这个“儿媳妇”,就是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
现在风声这么紧……
收音机里,播音员的声音顿了顿,变得更加严肃。
“下面,播报‘猎狐行动’部分在逃犯罪嫌疑人通缉令。”
“在逃犯罪嫌疑人:张卫兴,男,三十五岁,吉省平江人……”
“在逃犯罪嫌疑人:王芹,女,五十八岁,望江省沪阳人……”
屋里。
张晓丽缓缓地,用那条完好的腿,支撑着酸软无力的身体,想要坐起来。
每一次动弹,那条被随意接上、早已错位的断腿,都会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痛。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只有这种痛,才能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就在这时,收音机里那个清晰的女声,像一把淬了剧毒的锥子,毫无征兆地,狠狠刺进了她的耳朵。
“在逃犯罪嫌疑人:张晓丽,女,二十二岁,津北人,涉嫌拐卖妇女,现已在逃……”
张——晓——丽!
每一个字,都像一道天雷,在她早已死寂一片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通缉犯?
她?
怎么会?
她不就是嫉妒王海曼吗?不就是见不得她那副清高又众星捧月的样子吗?
不就是把王海曼骗出来,想让李鑫毁了她,让她也尝尝被人踩在泥里的滋味吗?
怎么就成了通缉犯?
她一定是听错了。
是这个破收音机信号不好,是同名同姓?
她想听得更清楚一些,身体不自觉地向门口挪去,一个不慎,整个人从不高的土炕上滚了下来。
“砰”的一声闷响。
那条断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撞在地上,剧痛瞬间席卷了她全身。
她疼得张大了嘴,却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嗬……嗬……”的漏风声。
她顾不上疼。
她必须听清楚。
她忍着那撕心裂肺的痛,用手肘和那条好腿,在冰冷坚硬的泥土地上,急切地,一寸一寸地往门口爬。
通缉犯。
如果真的是通缉犯……
一个荒唐又绝望的念头,突然在她脑中升起。
当通缉犯也好啊。
警察快来抓她吧。
把她抓走,关进监狱,给她判刑,哪怕是死刑。
她不想再待在这个人间地狱里了。
监狱里有干净的牢房,有定时的饭菜,最重要的是,那里没有这些永无休止的,令人作呕的男人。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大学里的画面,此刻却不受控制地,一帧一帧涌了上来。
明亮的教室,窗外随风摇曳的白杨树,讲台上老师飞扬的粉笔。
她也曾是天之骄子。
也曾站在实习学校的讲台上,看着下面一双双清澈又求知若渴的眼睛,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她想过,毕业后,她会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人民教师。
她要找一个同样是知识分子的丈夫,组建一个干净、体面、温馨的小家庭。
她的人生,本该是那样的。
一尘不染,充满阳光。
“嗬……嗬嗬……”
张晓丽的喉咙里,发出了怪异的,不似人声的声响。
她想笑。
笑自己的愚蠢。
笑自己的可悲。
“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嘶哑、破败,像是被扼住喉咙的夜枭在午夜发出的哀鸣。
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划过她肮脏不堪的脸颊,在积满灰尘和污垢的皮肤上,冲刷出两道触目惊心的白痕。
她笑得浑身发抖,剧烈地抽搐,牵动了那条断腿,一阵阵剧痛袭来。
可这身体的痛,又怎么比得上心里那份悔恨与绝望的万分之一。
她终于明白了。
她不是毁了王海曼。
王海曼那么聪明,那么坚韧,她有爱她的父母,有光明的未来,就算跌倒了,也总能爬起来。
她只是,亲手毁了她自己。
从头到尾,她都只是一个上蹿下跳,可悲又可笑的小丑。
一个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亲手将自己的人生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的的蠢货。
屋外。
瘸腿老头听着屋里传来的,那不似人声的怪笑,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手里的旱烟都忘了抽。
这个疯女人,又在发什么疯?
他猛地从摇椅上站起身,一脚踹开了那扇破烂的房门。
“嚎什么嚎!再嚎丧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
屋里,张晓丽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就那么趴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只有眼泪还在无声地流淌。
流进她鬓角肮脏油腻的头发里,冰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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