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厉玄月飞升了

时光荏苒，白云苍狗，弹指间，幽墟已平静地度过了三百年。

昔日那场关乎幽墟存亡的惊天大战，已逐渐沉淀为典籍中浓墨重彩的记载，以及众多生灵口口相传的、带着敬畏与传奇色彩的故事。

太虚结界巍然矗立，其上若隐若现的龙形纹路依然清晰。

元昭昭自那日后，便常年居于结界附近的一座清幽山谷中。

每日，她都会到结界前站一会儿...

这一日，与往常并无不同。

天光澄澈，流云舒卷，幽墟各处灵气氤氲，一派祥和。

突然！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毫无预兆地响彻了整个幽墟！

这声音并不刺耳，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传入了每一个生灵的心神深处，无论是正在闭关的人，还是嬉戏的林间小兽，都不由自主地心神一凛。

紧接着，所有生灵皆有所感，齐齐抬头望向天际！

只见那原本清澈的天空最高处，陡然亮起了一点璀璨至极的光芒！

那光芒初时如豆，随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膨胀、绽放！

“轰！”

万丈霞光，如同决堤的天河之水，轰然爆发，倾泻而下！

七彩流转，瑞气千条，将小半个幽墟的天空都渲染得瑰丽无比！

祥云自发汇聚，盘旋成巨大的旋涡，道道清音响彻云霄。

精纯至极的天地灵气，如同受到召唤，疯狂地向那霞光中心涌去，形成了一道连接天地的巨大灵气光柱！

这异象……是飞升霞光！

“飞升！是下境有人飞升了！”

“三百年了！自从三百年前那位…这还是第一次有下境之人成功飞升！”

霎时间，整个幽墟都沸腾了！

一道道身影驾驭着各色流云冲天而起，或站在山巅，或悬浮于空，无数道目光，带着好奇、期待、审视、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齐刷刷地聚焦在那漫天霞光的中心。

青蘅璃珞受元昭昭所托，这三百年来坐镇昭华殿，处理一些简单的幽墟事务。

她感受到天地异动，身影一晃，也出现在了昭华殿外。

结界附近的那座清幽山谷，灵气也微微波动了一下，谷中深处，元昭昭缓缓睁开眼眸，眸光清冷。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那连接天地的灵气光柱缓缓收敛，漫天的霞光与瑞彩也开始向内凝聚。

最终，所有的异象都汇聚于一点，化作一个无比耀眼的光团。

光团逐渐黯淡，显露出其中的身影。

当看清那身影时，所有屏息凝神等待着的人与兽，都不约而同地愣住了，随即爆发出一片难以抑制的哗然与惊疑之声！

那并非他们想象中的仙风道骨的老者，或是气势沉稳的中年御兽师。

那赫然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女！

她身着一袭简单的月白色衣裙，衣袂在未散尽的灵气微风中轻轻飘动。

身形纤细，容貌清丽绝伦，一双大眼睛如同浸在水中的黑曜石，纯净剔透，带着几分初临陌生之地的茫然与好奇，灵动地打量着四周。

她周身隐隐有灵光流转，气息纯净而盎然，但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刚刚及笄不久的人类少女模样！

“这…这就是下境的飞升者？”

“如此年轻？！”

“看她骨龄，分明就是少女之姿！下境何时出了这等惊世之才？”

“莫非是某位大能转世？或是得了逆天机缘？”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所有人都被这少女过于年轻的样貌震撼了。

飞升之难，难于上青天，需要历经无数劫难，积累海量修为，通常成功者无不是历经千年万载苦修，即便驻颜有术，那眼神与气息中的沧桑感是骗不了人的。

可这少女，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眼神清澈得如同山涧清泉，与他们想象的飞升者，实在相差太远。

就在这片哗然与质疑声中，那少女似乎并未被周遭无数强大的气息所慑。

她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目光扫过周围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人群与灵兽，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一丝期待和急切。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清脆如玉珠落盘，带着少女特有的娇嫩。

“请问，这里就是幽墟吗？”

她顿了顿，不等有人回答，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一丝掩藏不住的希冀，接连问出了两个名字：

“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元昭昭的？”

“还有…有没有一个叫厉玄狰的？”

“我找她们。”

这两个名字一出让原本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青蘅璃珞身形一动，便已经来到了少女面前。

“小姑娘，你是谁？你从何而来？为何要找这两人？”她声音温和。

少女看着气息渊深、仪态不凡的青蘅璃珞，也并未露怯，反而挺直了纤细的腰板，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而明亮的光芒，她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回答道。

“我叫厉玄月。”

“元昭昭是我嫂嫂，厉玄狰是我大哥。”

*

穿过缭绕的云雾，掠过因三百年休养生息而重新变得灵秀壮丽的仙山仙林。

青蘅璃珞带着厉玄月，一路飞向那幽墟的边界。

一路上，青蘅璃珞用尽可能平和的语调，将那场发生在三百年前的惊心动魄的浩劫，缓缓道来。

从玄聿的阴谋，到昭阳大人被利用，从太虚结界岌岌可危，到万灵汇聚的抗争...

从元昭昭与凤凰共生突破兽语者第三层的奇迹，到玄聿献祭自身化出寂灭魔掌的疯狂…

最后，是厉玄狰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化身黑龙，以身为祭，永镇结界，换来了幽墟的安宁...

她的声音时而低沉，时而激昂，说到惨烈处，连她自己眼中都忍不住泛起泪光。

厉玄月静静地听着，那双清澈如泉的眼眸，从一开始的好奇与期待，逐渐被震惊、悲痛、难以置信所取代。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三百年…她在下界苦苦修炼，历经无数阻碍，支撑着她的唯一信念，便是飞升上境，与大哥嫂嫂团聚。

她想象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或许是喜悦的泪水，或许是激动的拥抱，或许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等待她的，竟是这样一个惨烈而悲壮的故事。

原来上境并非她想象中的无忧净土，也曾面临倾覆之危；她那位在她记忆中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兄长，竟然…竟然为了守护这片土地，化作了结界的一部分，与她…天人永隔。

“大哥…”她喃喃低语，声音带着哽咽，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

飞行渐缓，前方，那面巍峨耸立的巨大结界，已然在望。

结界散发着悲怆的威严气息，让靠近的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而在那巨大的结界之前，一个孤寂的身影，静静地站立着。

她穿着一袭素雅的衣裙，身形纤细，墨发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挽住。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清冷而寂寥的轮廓。

青蘅璃珞驱使灵兽落下，轻声对厉玄月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那就是…昭昭大人。”

厉玄月的心猛地一紧。

她望着那道背影，宁静、忧伤、孤高、坚韧,....

她想起了青蘅璃珞的话...

“这三百年来，昭昭大人大多时间都守在这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酸与亲近感涌上心头。

大哥不在了，嫂嫂她得多难过啊。

厉玄月深吸一口气，用手背用力擦去脸上的泪痕，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朝着那道背影走去。

她走到离元昭昭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看着仿佛凝固了的背影，鼓足了勇气，用带着哭腔后特有的柔软和一丝怯生生的、试探的语气，轻轻唤道，“嫂嫂？”

这一声呼唤，令那静立如雕塑般的身影，几不可察地微微颤动了一下。

元昭昭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

她的容颜，依旧清丽绝伦，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只是那双原本应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此刻却如同蒙上了一层终年不散的薄雾。

深邃、平静，却又藏着化不开的哀伤与疲惫。

她的目光，落在了厉玄月的脸上。

当看清厉玄月那与厉玄狰有着五六分相似的模样，元昭昭那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荡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厉玄月看着元昭昭转过身，一路上强忍的悲痛与这三百年来独自承受的委屈，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嫂嫂！”

她再也忍不住，哽咽着大喊一声，如同乳燕投林般，猛地向前几步，张开双臂，紧紧地、用力地抱住了元昭昭！

少女温软的身躯带着微微的颤抖，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元昭昭肩头的衣衫。

那哭声里，有对兄长逝去的巨大悲痛，有对嫂嫂三百年孤寂的心疼，也有她自己三百年来孜孜以求，最终却物是人非的委屈与无助。

元昭昭的身体在厉玄月抱住她的瞬间，僵硬了一下。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与人如此亲近过了。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带着少女特有的温暖与毫无保留的依赖，像是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骤然照进了她沉寂了三百年的心湖。

她僵硬的手臂，迟疑地、慢慢地抬起，最终，轻轻地带着一种恍如隔世的小心翼翼，回抱住了怀中哭泣的少女。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厉玄月，感受着怀中身躯的颤抖，听着那压抑不住的哭声。

一滴晶莹的泪珠，终于从她眼角悄然滑落，顺着光滑的脸颊，滴落在厉玄月乌黑的发间，瞬间消失不见。

*

“玄月，这些年，辛苦了。”元昭昭拉着厉玄月在结界旁的一个石桌旁坐下。

厉玄月拉住她的手，“嫂嫂，你辛苦了。”

元昭昭轻拍她的手背，两人相顾，一时无言。

“爹娘...”过了一会儿，元昭昭提起下境的亲人...“他们怎么样了？”

厉玄月用带着鼻音的语调，“娘亲...”

“她不是御兽师，没有灵力，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她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眷恋和遗憾，“虽然我们用了一些延年益寿的灵药，那些药很管用，娘亲比寻常凡人多活了许多岁月，脸上甚至都没什么皱纹。但...”

“在她一百三十六岁那年的夏天，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正好，她坐在树下，看着纷飞的花瓣，就像睡着了一样…就那样安安静静地…乘鹤西去了。”

她闭上眼，泪水再次滚落，“她走的时候，很安详，脸上还带着笑。”

元昭昭沉默地听着，她能想象那画面。

慕清怜，无法修炼，但她身边有着爱她的夫君、女儿...

唯独厉玄狰，早早的离开她们...

那安详的笑容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牵挂？

“娘亲走后，爹爹…”厉玄月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爹爹原本是有希望突破圣阶，飞升上境的...但是自从娘亲不在了，爹爹就好像…失去了那股心气。”

她的眼神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那段岁月，“他依旧会修炼，会教导我，处理家族事务也依旧井井有条。”

“但我知道，不一样了。”

“他常常一个人坐在娘亲生前最喜欢的椅子上，一坐就是一天，看着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我劝他振作，为了哥哥，也为了我...可他说他这辈子，有娘，有我和大哥，已经很圆满了。”

“有些境界，强求不来，也不必强求了。”

厉玄月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理解了父亲选择后的释然与心疼，“他是陪着娘亲去了，在他心里，那才是他最好的归宿，胜过孤身一人飞升这陌生的上境，面对无尽的岁月与思念。”

叙述到此，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厉玄月将脸低下，肩膀微微抽动。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抬起头，那双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睛，反而显得更加清澈和坚定。她看着元昭昭，一字一句地说道。

“爹娘都走了，我在下界，唯一的念想，唯一的执念…就是飞升。”

“来找大哥，和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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