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只剩下躯壳

厉玄狰逼近元昭昭，声音严肃，“昭昭，大局为重！！”

“若因为你！让玄聿的奸计得逞，便是你的失职！！”

元昭昭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句失职给刺激到了，情绪激动得眼眶中满是泪水，“厉玄狰！！”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配做幽墟的执政者？！”

“你是不是觉得我罔顾幽墟终生？”

“你！你是不是也想跟玄聿一样，将我取而代之！？”

厉玄狰看着她眼中的泪光，心里也很难受，可他不能退让。

他深吸一口气，“是，我是更在乎大局！！”

“你若是力竭倒下，幽墟崩塌，那下境也会被牵连。”

“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元昭昭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但厉玄狰却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想法，“下境刚刚经历了那么厉害的兽潮，百废待兴，我决不能让他们因为幽墟再次受难！！”

“昭昭。”厉玄狰语气恳切，“她是你妹妹又怎么样？她害了你，又害了下境，现在被魔气侵扰也是她自作自受！！”

“你的力量必须留在最关键的时刻！！”

元昭昭怔怔的看着他，满心的委屈...

她颓然地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殿柱上，闭上双眼，泪水终于滑落。

“厉玄狰，你出去！让我静静。”

*

厉玄狰转身离开了昭华殿。

殿门合上的轻响，在空旷的大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元昭昭独自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脸上激动的红潮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她缓缓走回内殿的榻边，看着依旧被淡淡魔气缠绕，已经昏迷的昭阳。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坐了下来，伸出手，似乎想触碰昭阳的脸颊，但在距离寸许的地方又停住了。

她用一种带着浓浓疲惫和伤感的声音，低低地诉说起来。

“昭阳，你看到了吗？外人…终究是靠不住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哽咽，“即便是厉玄狰，口口声声说在乎我，爱我，可到了关键时刻，他想的依旧是所谓的大局，是下境...他根本不明白，我和你的血脉亲情，是如何也割舍不掉的牵绊。”

她微微倾身，“这幽墟，看似万灵臣服，实则人心叵测。”

“这次回来，我觉得...很累。”

“当年，若非你年幼...我也不会让玄聿...”

“其实当年，我早有打算让你和我一同执掌幽墟，奈何魔物来袭...”

“现在，我还是希望，你能好起来，我们姐妹联手，一起执掌幽墟，再不让他人置喙，也再不让任何人…离间我们姐妹的感情。”

说完这番话，她又静静地凝视了昭阳片刻，才缓缓站起身，替她掖了掖并不存在的被角，转身，步履略显蹒跚地离开了内殿，去往偏殿休息。

然而，就在元昭昭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内殿门之外...

云榻之上，那本该被魔气折磨得痛苦不堪的昭阳，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随即，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其中没有任何承受魔气侵蚀的痛苦，没有任何情绪，没有焦点...

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冰冷与空洞，整个人就像是灵魂被抽离的木偶。

仔细看去，甚至能在她那漆黑的瞳孔最深处，捕捉到一丝极淡诡异红芒，一闪而逝。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面无表情，眼神直勾勾地望着穹顶华丽的雕饰，如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

元昭昭刚踏出昭华殿，早已等候在殿外阴影处的厉玄狰便立刻迎了上来。

他脸上之前的激动与争执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关切。

“如何？”他压低声音问道，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紧闭的殿门。

元昭昭走到他身边，脸上并无演戏后的轻松，反而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与沉痛。

刚刚两人的争吵是假的，只是做给昭阳看的。

她只一个眼神，厉玄狰便立刻理解了她的用意。

他们两个太默契了。

但是...她对昭阳说的那些话却是真的。

元昭昭抬起头，望向幽墟的天空，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追悔。

她不需要明说，厉玄狰也明白。

“当年，是因为那些魔物侵扰，害得你陨落下境，不然...你和她或许早就姐妹联手执政了。”

元昭昭轻轻颔首，是的，若非那些魔物突然出现...

“我借着净化魔气的时机，探查了她的神魂...”元昭昭的声音带着颤抖，“昭阳...她的神魂已经不在这个躯壳里了。”

即便猜到了，厉玄狰还是难免惊愕，瞳孔骤缩！

“剩下的，只是一具被魔气驱动的空壳...”元昭昭痛苦的闭上眼。

厉玄狰沉默片刻，“那...又为何把她送回来？”

“只是为了耗费你的灵力？”

元昭昭沉默了片刻，“不知道...”

“若是没有千百年前那场魔物侵扰...”

“或许我和昭阳已经一起执掌幽墟。”她的嘴角泛起苦涩，“当然，即便是那样，我们肯定还是会有很多的争吵，很多的分歧。”

“她性子要强，我有时也固执，我们...”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那时，无论如何，都是我们姐妹之间的事。”

“不会掺杂旁人的野心，不会沾染无辜生灵的鲜血，更不会有...域外的魔气！！”

“玄聿…我定要你…百倍偿还！”

身影一晃，元昭昭已从昭华殿消失，下一瞬，便出现在了关押玄聿山牢。

暗金锁链缠绕在玄聿身上，禁锢着他所有的力量。

玄聿听到他们的脚步声，缓缓抬起头，脸上竟还挂着得意的笑，“昭昭大人怎么来了？”

元昭昭一步踏至他面前，死死盯着玄聿的眼睛，“本大人是来告诉你，昭阳…回来了。”

玄聿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但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哦？那要恭喜你们姐妹团聚了，她还好吗？”

“好不好...你不该最清楚吗？”元昭昭的声音压抑着暴怒。

玄聿轻笑，“呵呵...”

“苍梧玄聿！！”元昭昭吼出这个名字，“你把她的神魂弄到哪里去了？！”

“成大事者，总需有所牺牲。”玄聿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昭阳大人自己都说，只要能杀了你，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她现在这样，她应该很高兴的...”

啪的一声。

一记掌掴隔空狠狠地抽在玄聿的脸上。

将他未说完的话彻底打断！打得他头猛地一偏，嘴角渗出一缕红色的血液。

“说！你到底跟域外的什么东西勾结在一起？！”元昭昭质问道。

玄聿听到这个问题，扭曲的脸上挤出讥讽的一笑，“域外的谁...”

“怎么？我告诉你...我勾结了谁，你...你认识吗？”

他的语气甚至有些鄙夷，“你和昭阳，自诩是幽墟正统，你们...谁真正踏足过域外？”

元昭昭何等敏锐，他立刻从玄聿的话中，捕捉到了关键的潜台词。

“你去过？！”

玄聿脸上的笑容一僵，眼中猝不及防的慌乱虽然极快地被他掩饰下去，但那瞬间的失态，已然落入了元昭昭眼中！

他紧闭嘴唇，不再言语。

但元昭昭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玄聿，竟然亲自踏足过域外！

他是在何时，以何种方式，穿越了太虚结界，进入了那片被放逐的混沌之地？

“即便你不说...”元昭昭凝眉，“本大人也能查清楚。”

*

元昭昭和厉玄狰去了青蘅家，单独召见了青蘅璃珞。

在一处设下隔绝结界的院中，青蘅璃珞恭敬地站立着。

元昭昭没有绕弯子，直接问道，“青蘅家主，玄聿可曾去过域外？”

青蘅璃珞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凝重与追忆之色。

她微微颔首，“说起域外...我倒还真的想起一件事来。”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来，“那是在上任执政大人与夫人率领我等先辈，即将把魔潮彻底逼出幽墟，并完成太虚结界最终封印的关键时刻...”

“当时的战场极其混乱，就在太虚结界最终封印完成的时候，大家才发现...玄聿被关在了域外。”

青蘅璃珞的语调带着一丝不可思议，她抬头看了元昭昭一眼，眼中带着复杂的神色，“上任执政大人与夫人欲强行破开尚未完全稳固的结界救人。但是…”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当时几乎所有参战的家主与强者都极力反对。”

“理由无他，结界初成，脆弱不堪，若强行开启，恐前功尽弃，魔气再次倒灌，后果不堪设想。”

“牺牲一人，保全幽墟，是当时…大多数人的选择。”

“上任执政大人与夫人…最终被大家劝住了。”青蘅璃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言的遗憾，“玄聿，便被认定是为了幽墟牺牲，大家后来商议着要把他的名字刻上英灵碑。”

“然而！”她的语气陡然一转，充满了诡异感，“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早已陨落域外，事件渐渐平息后的几日，玄聿…他突然自己回来了！”

“而且...”青蘅璃珞强调道，眼中也充满了当年听闻此事时的困惑，“他周身毫无伤痕，也没有沾染默契，只是…性格似乎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与以往有所不同。”

她最后总结道，“此事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但因为他安然归来，没有沾染魔气，且结界无恙，大家都认为是结界初成，他并非魔物，所以才能穿过结界归来，这事...最终也就不了了之，渐渐被尘封。”

听完青蘅璃珞的复述，元昭昭心中已然明了。

玄聿没有撒谎，他确实踏足过域外！

结合现在的情况，当年玄聿归来，只怕是跟域外的什么人...做了交易。

而他虽然没有沾染默契，却因为被抛弃而...生了心魔。

*

知道了当年的事，元昭昭和厉玄狰再次来到地牢。

等元昭昭把当时的事情说完，玄聿脸上的肌肉剧烈的抽搐着。

他不再掩饰，抬起头来，露出充满阴鸷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元昭昭，里面翻涌着积累了千万年的恨意。

“没错！”他的声音嘶哑，“就是你的父母还有那些人，把我关在了外面！！”

他猛的看向元昭昭，“我呼救！我看到了你的父母，他们也看到了我。”

“但是他们都没有救我！！”

“他们！！”玄聿的声音骤然拔高，“他们都是道貌岸然的家伙！！”

“说什么为了幽墟的安宁，绝不能重新打开结界。”

“他们说，牺牲我一人，换取幽墟安宁，值得！！”

“没有人问过我，我就这样被他们抛弃了！！”他嘶吼。

元昭昭看着他，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

“可是，你回来了，而且毫发无伤！”

“是啊，我回来了！”玄聿低笑，“因为我在域外，遇到了他...”

“玄聿！别装了！！”

元昭昭缓缓摇头，声音不高。

“你不就是想说，你变成现在这样，勾结域外，将昭阳害成这样...都是别人的错，都是因为当年他们放弃了你？”

“但是...当年的你，真的是无意间被大家封在域外吗？”

元昭昭盯着玄聿的表情，果然见他脸上一僵。

玄聿的眼神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居然被你发现了，昭昭，你还真敏锐啊...”

“不错！！”

“我当时...看到那滔天的魔气，我，我心里充满了...好奇，充满了...期待和...向往...”

玄聿的眼神变得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千万年前的那个时候，“我很想知道，被大家如此恐惧、如此排斥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样的...”

“所以，我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封印上的时候...我跑了过去。”

“我越过了那道即将成型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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