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随她去上境
厉玄狰靠坐在残破的营帐旁，目光始终落在天空中那道金光中的身影。
看着她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那份不同于以往的威仪，他的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他心疼她。
心疼她曾是幽墟执政者，却不知经历了怎样的磨难，才会陨落转生至下境。
心疼她方才为了唤醒他、为了平息兽潮，定然耗尽了心力。
伴随着心疼一同涌上的，还有淡淡的忧惧。
她如今这样，想必是已经有了上境的记忆，那么，她…还会留在下境吗？还会是那个需要他与她并肩的元昭昭吗？
这个念头让他喉咙发紧，几乎无法呼吸。
但与此同时，他内心深处，也有一件事，让他莫名地松了口气。
那便是...他们成婚以来，因四国御兽师比试、灵力躁动等种种事情阴差阳错地耽搁，至今…还未圆房。
当初，他存着对她年纪尚小的怜惜，想着再等两年，等她再长大些，心境更安稳些。
后来种种变故接踵而至，再难有安稳时日。
此刻想来，这曾经的遗憾，竟成了他此刻唯一的庆幸。
若她决定回归上境，了断前尘…
那么，这未曾彻底完成的夫妻之礼，便是他所能给予的、最后的成全。
他可以放手…也必须放手。
他不希望她在做决定时，顾及到他。
她是属于幽墟的，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归处。
想到这里，厉玄狰心中一阵尖锐的刺痛。
但他深吸一口气，将那翻涌的不舍强行压下，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清明。
若这是对她最好的选择，那么，他愿意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
浩劫过后，满目疮痍。
沉眠林已不复存在，大地之上沟壑纵横。
各国汇聚于此的御兽师，死了大半，幸存者也大多带伤，且几乎都是地阶以上的精英。
元昭昭在战后便一直浮于半空，以她觉醒的灵力抚慰着整个大陆的伤痕。
灵力所到之处，开裂的大地在光辉中缓缓愈合，倒塌的山林恢复原貌...
她一直忙碌着，不曾停歇。
厉玄狰的伤势经过几日的调理已经大好，他每日都在元昭昭附近驻足。
就在她离开前，多看看她。
元昭昭一直都知道厉玄狰在下面看着她，但她不能分心...
很奇妙，她恢复了幽墟的记忆，却没有失去在下境的记忆。
她记得她在幽墟那千万年悠长的日子，也记得在下境短短十数载的感受。
她也记起了她当初净化魔兽的记忆，那群魔兽...有问题。
待平息下境的灵力躁动后，她必须要回幽墟去调查此事。
而幽墟的人...她如今一个都不信。
她已经想好了...
又是几日，她终于完成了大陆的灵力躁动，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缓缓落下。
一直在下方望着她的厉玄狰见状转身就要离开。
“玄狰。”元昭昭却先一步叫住他。
厉玄狰猛地一怔，诧异的回头。
元昭昭朝着他走来，嘴角噙笑，“怎么看到我就走？”
厉玄狰回过神来，视线落在她脸上就挪不开了。
元昭昭走近他，声音平静，“玄狰，你愿不愿意跟我去上境？”
厉玄狰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元昭昭继续道，“黑龙魔化之事，恐与幽墟...千百年前的魔兽一事有关，我必须回去...查个水落石出。”
她是幽墟执政者，这是她的责任。
她看着他，眼神中的情意明显，“你已经天阶御兽师，只差一步便可跨入圣阶，引动飞升之劫...”
她顿了顿，语气柔和，神情更是情意绵绵，“我需要你，玄狰，我需要你帮我。”
厉玄狰心口一震。
她需要他！
是...做为伙伴，还是...夫君？
他没有问，而是坚定的颔首，“好。”
只要留在她身边就好，不必在乎是什么身份。
*
厉湛来找厉玄狰回去吃点东西，却意外的看到两人站在一起。
“这个...玄狰啊...”
他为难的看了眼元昭昭，“呃，昭昭仙者...那个晚膳准备好了，一起去用一点吧...”
元昭昭看向他，“爹，你说什么呢？”
厉湛一怔，双眼茫然。
那到底是什么...
元昭昭侧身，双手揽住厉玄狰的胳膊，“我虽恢复了上境的记忆，但我依然是元昭昭，依然是厉家的少夫人。”
厉玄狰灰暗的心因为她这句话，骤然被照亮。
她…她依然承认他们的关系？！
元昭昭抬头，看着厉玄狰，“怎么？厉家不打算认我这个少夫人了？”
“不！不是！”他反手紧紧握住她揽着自己胳膊的手，那真实的触感让他悬在半空的心终于重重落下。
他看着她的眼睛，此刻，眼底清晰地倒映着的是他厉玄狰的身影。
“认！怎么会不认！”他斩钉截铁，“你永远都是我厉玄狰的夫人，是厉家唯一的少夫人！”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管她是上境幽墟的执政者，还是下境的兽语者，她都是元昭昭，都是她的夫人。
之前所有的担忧，产生的距离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走，去吃点东西，我饿了。”
*
那日昭阳说的话，所有的御兽师都听到了。
如今，大家看她的眼神近乎虔诚，并且充满了敬畏，甚至不敢轻易的靠近。
还有一个人，他的心情远比其他人更加煎熬。
正是...赫连曜。
是他用四国卷轴沟通上境，将昭阳和玄聿两位仙者请到了下境。
他的目的是为了对付厉家。
却没想到，昭阳和玄聿两人最后的目标竟是元昭昭！
现在元昭昭非但没死，反而恢复了记忆和力量...
他这个...帮凶，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她只需要动动手指，整个天炽皇朝怕是要灰飞烟灭。
没等赫连曜想出应对的办法，元昭昭已经着人来请他过去了。
*
元昭昭的营帐里，她端坐于上首。
她并没有刻意散发威压，但是上境幽墟执政者的气度，还是让在场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怠慢。
下方，厉湛做为云翎国的领队，带着厉玄狰、厉玄月还有慕家几人。
夜宸、风无痕两人也恭敬的站立着。
还有端木弘和端木辰，他们频频看向门口。
赫连曜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状况。
他尴尬的吞了吞喉咙，走进去，拱手道，“仙者。”
他是只在不知道该唤她什么了。
元昭昭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我需尽快回上境处理一些事情，不能在下境久留。”
她开门见山，“故，有几件事希望诸位遵行。”
众人心中一凛，愈发恭敬，“请仙者吩咐。”
元昭昭声调微沉，“第一，便是废除昔日...皇家那所谓的两条祖训。”
“自此，御兽大陆修行之路畅通，凡有能者，皆可追寻飞升之道！”
“不得再迫害兽语者！”
众人眼中爆发出异样的神采，片刻便热泪盈眶。
“第二。”元昭昭继续道，“御兽大陆上的修行之人，不论是御兽师还是兽语者，当以守护大陆安宁为本，若有违逆，引发大祸者，纵然我身在上境，亦能感知。”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旁静立却又频频偷瞄她的厉玄月身上，“玄月。”
“在...”厉玄月上前一步，想像平时那样看她，却又不敢。
“我命你为下境监察使。”
“代我监察四国，督导新规，若有不遵我谕令蓄意破坏大陆安宁者，你可先斩后奏，行使裁决之权！”
厉玄月震惊的抬眸。
先斩后奏？！
这四个字重若山岳，赋予了她无上的权柄与责任！
这意味着，在元昭昭离开后，厉玄月就是下境实质上的最高裁决者。
众人心中震撼，却无一人敢提出异议。
厉玄月如今已经是地阶实力，人品贵重，而且她和元昭昭的关系...
厉玄月看了眼厉玄狰，见他点头，这才深吸一口气，郑重的躬身领命，“玄月...领命，必不负...所托。”
安排好下境的事情后，元昭昭缓缓起身，看了一眼她所牵挂的人们，目光在厉玄狰身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
厉玄狰转向家人，“爹，玄月，我要随昭昭去幽墟...你们尽快回云翎，带领大家帮着百姓重建家园。”
厉湛点着头，焦急问，“玄狰，那你...你何时归来？”
元昭昭替厉玄狰回答，“爹，你放心吧，处理好上境的事，我们就会来看你们。”
“爹，你好好修炼，说不定可以突破到圣阶，飞升上境和我们相聚。”
厉湛笑着点头，“好好。”
但他心里也很清楚，即便他现在已经是天阶，但想要突破到圣阶...没那么容易。
元昭昭伸出手，把厉玄月拉到身边，“玄月。”
她手一抬，掌心出现一个发光的符印。
她把符印推入厉玄月身上，“这是我给你下的护体符咒，下境任何人都动不了你。”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其他人。
厉玄月感激不已的看着她，小声嘟囔，“谢谢...嫂嫂。”
元昭昭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鼻头，身份的转变，小姑娘拘束也很正常，“回去后，跟娘仔细说清楚。”
厉玄月点点头。
元昭昭松开她，看向厉玄狰。
厉玄狰来到她身边。
她周身灵力开始波动...
她该回去了！
*
幽墟，昭阳殿中。
“啊！！”
一声短促而惊惶的尖叫划破寂静。
昭阳猛地从铺着鲛绡的软榻上坐起，胸口剧烈起伏，额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她梦到了元昭昭。
不是下境那个柔弱的兽语者，而是眼神平静却蕴含着无尽威严的元昭昭！
她回到幽墟了，所过之处，众生跪伏，而她自己……则在那双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不！不可能！”昭阳用力甩头，试图驱散这令人心悸的梦境，但那不安的感觉却如同附骨之疽，牢牢钉在她的心头。
她坐不住了，赤着脚，甚至连外袍都来不及披上，如同一阵风般冲出了自己的宫殿，径直闯入了隔壁玄聿那座更加幽深、弥漫着冷冽气息的殿宇。
“玄聿！”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告诉我！你究竟在下境留下了什么后手？为什么…为什么我心绪如此不宁？我梦到她…她回来了！”
玄聿正静坐于一片星图之下，似乎在推演着什么。
昭阳贸然闯入，他缓缓睁开眼，看到她那副惊慌失措、衣衫不整的模样，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事实上，他也并非全然安心。
就在不久前，他心中也掠过一丝不祥的感应。
按理说，他留下的后手...在下境那种环境下，元昭昭绝无可能生还。
他起身，走到昭阳面前，伸手轻轻抚上她冰凉而紧绷的脸颊，动作罕见地带着一丝温柔的意味。
“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昭阳。”他的声音低沉而缓和，带着一种能蛊惑人心的磁性，“我留下的后手，万无一失。元昭昭此刻，定然早已在下境的倾覆中，魂飞魄散。”
他的指尖轻柔地擦过她额角的汗珠，眼神专注地看着她，“你太累了，精神紧绷所致。有我在，无人能动摇你在幽墟的地位。”
昭阳看着他深邃而平静的眼眸，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安心的温度，狂跳的心脏似乎稍稍平复了一些。
她猛地投入他的怀中，紧紧抱住他精壮的腰身，将脸埋在他的胸膛。
“真的吗？玄聿，你保证…”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依赖。
“我保证。”玄聿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笃定。
他拥着她，感受着怀中身躯的微微颤抖，眼中却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阴霾。
他半拥半抱着她，走向内殿那张宽大的玄玉床。
“睡吧，我在这里陪你。”他将她安置在床上，自己也和衣躺下，将她冰凉的身体揽入怀中。
昭阳蜷缩在他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两人相拥躺在幽暗的殿内，各怀心事。
一个在寻求安慰，另一个，则默默计算着可能出现的变数与…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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