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番外】母亲的饺子

“我还记得你妈妈生你的时候，预产期都快过了，你却迟迟没有动静。她在医院病房里连着住了好几天，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正好那时心内科临时出了状况人手不够，她穿上鞋就往心内科跑。”

宁春放说着这段回忆，脸上漾开笑容，“护士都劝她，说这就要生了，得乖乖待在病房。可她那个脾气，哪里听得进去？结果刚到科室，阵痛来得。她被直接转进了产房。没过多久，你就出生了。”

“那时候你啊，才那么一丁点儿大，我单个手掌就能把你托起来。小脸皱巴巴的，五官都挤在一起。但打眼一看，就知道是随了枝枝，长大了一定是个漂亮姑娘。”

“果然，”他的目光落在女儿脸上，“后来越长越像枝枝，几乎是她的翻版。每次看到你，都好像又看到了她年轻时的样子……”

宁春放的声音低了下去，沉默了良久，再开口时，嗓音变得模糊，“如果……如果枝枝还在就好了……这会儿她一定亲自叫你起床，亲手给你包出嫁的饺子……我真想……真想再吃一次她包的饺子……”

“枝枝”是母亲的小名。自从她过世后，宁染秋再没有从父亲口中听到这个称呼。

她原本还躺着，想再眯一会儿，听着父亲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往事，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酸涩。

出嫁这天按习俗要吃饺子，她何尝不希望能吃到母亲亲手包的饺子。

听到宁春放低声的啜泣，宁染秋悄悄揉了揉眼，“爸，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要高兴一点……妈妈虽然不在这里，但她一定在天上看着我们。要是知道你这会儿哭哭啼啼的，指不定怎么数落你呢。”

“嗯不哭了不哭了……”宁春放连忙抹了把脸，努力挤出笑容，“爸不是难过，爸是替你高兴，快起床洗漱吧，一会儿化妆师摄像师就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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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这一天是最忙的。

宁染秋刚洗了把脸，化妆师、摄像团队、婚礼督导全部都来了。

她连早饭都来不及吃，立刻被按在镜子前开始化妆。

过程中，亲戚朋友们也陆续来到房间。

酒店服务生往楼层送了好几拨早饭，宁染秋看着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自己也有点饿了。

化妆师正给她做头发，“再稍等一下，我这头发马上就做好了。”

宁染秋摸了摸肚子，“好吧。”

仅仅做头发就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精巧的编发盘起，发髻上点缀了细碎的满天星

化妆师终于示意她可以稍作休息，抓紧时间吃点东西，稍后再补全妆容。

此时，套房里已经挤满了人，亲戚朋友和各路工作人员，大家都聚在一起边吃饭边聊天，气氛热闹。

不知是谁朝客厅喊了一声，让端碗饭进来给新娘子先垫垫肚子。

外面的方云露应了一声，拎着一个非常旧的不锈钢饭盒走了进来。

她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疑惑，盯着手里的饭盒看了又看。

宁染秋：“怎么了？”

方云露：“这是刚才一位老大爷送来的，只说是给新娘子的饺子，另外还给了这个小福袋……那老大爷年纪挺大了，穿着也很朴素，我看着不像酒店的工作人员。”

宁染秋瞥了一眼那饭盒，觉得有点眼熟。像是母亲过去上班带饭时用的那个。

“拿来我看看。”她伸手。

饭盒整体上有许多划痕，边角处还有几处凹陷，一看就是用了很久的老物件。

那个小福袋倒是看着特别新，锦缎上绣着云纹图样，和她在F市的寒寺买的平安符是一个花样，福袋里装着一个小盒子。

宁染秋心下升起疑惑。

先把饭盒打开，看到满满一盒的饺子。

冒着热气，像是刚刚出锅不久。

她正饿着，接过旁人递来的筷子夹了一个。

慢慢咀嚼的过程中，一种熟悉的味道弥漫开来，宁染秋的眼眶几乎是瞬间就蓄满了泪。

甚至来不及咽下口中的饺子，扭头急忙抓住方云露的胳膊，“那个老大爷呢？你快出去看看他还在不在？”

方云露看到她眼含泪花，有点奇怪，见她着急的样子，顾不上多问，连连应了声，“行行行，我出去看看。”

眼看着方云露跑出去后迟迟未归，宁染秋等不及了，扶着头上尚未固定的鲜花装饰，低头找拖鞋。

周围人来人往，鞋不知被踢到哪里了，“谁帮我拿一下鞋子，谢谢。”

旁边的人见她神色有异，都有点纳闷，急急忙忙帮她找到拖鞋。

宁染秋顾不得许多，穿着一身红色的睡衣，径直出了卧室。

客厅里一众亲戚朋友都看过来。

“怎么了？”周声逸最先走过来询问。

宁染秋喉间哽咽，一时竟说不出话，只是摇了摇头。

出门张望了一下，正好看见方云露从电梯间那边跑回来，远远冲她摆手，“我问过前台了，他们说好像是看见有个老大爷进来过，但是已经走了。”

宁染秋站在原地呆愣了几秒，神情恍惚地慢慢走回房间，再次端起了那盒饺子。

饺子是豆角木耳鸡蛋虾仁馅，这个馅料的饺子在外面很少吃到。

小时候，他们一家人出去旅游，偶然在一家小馆子里吃到，母亲觉得这个馅料清爽又独特，于是厚着脸皮问了老板配料和做法。

从那以后，家里的餐桌上便经常出现这个饺子。

她从小吃到大，对这个味道太熟悉，所以只是一口便能分辨出来……

和母亲做的一模一样。

“出什么事了？”宁春放走进卧室，和众人一样，脸上写满了疑惑。

宁染秋没说话，只是又拿起筷子夹了几个饺子塞进嘴里。

宁春放看她情绪不太对劲，刚想再问，瞅着她手里的饭盒有点眼熟，“这饭盒怎么和咱家那个一样。”

宁染秋嘴里塞满了饺子，咀嚼了几下，眼眶被泪水模糊，一低头，两滴泪掉进饭盒里。

大家都看着她，宁染秋偏过头，努力调整情绪。

再吃一口，她都会忍不住哭出来。

把饭盒往宁春放怀里一递，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爸，你不是说想吃饺子吗？我让酒店做的，你也吃点吧。”

“我刚才已经吃过了啊。”宁春放面露诧异。

“再吃点！”宁染秋加重了语气，不由分说把饺子塞给他。

宁春放莫名其妙地看着女儿，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宁染秋缓了缓，转而拿起那个小福袋，手指微颤地拆开。

里面是一个黑色的绒面首饰盒，打开盒子，是一条纤细的纯金项链，很细，挂着一个小菠萝吊坠。

她把项链拿在手里察看时，一旁的宁春放无意中瞥见，愣住了，“这项链……这项链怎么在你那儿？”

宁染秋没见过这条项链，看到父亲惊讶的表情，心里有某种预感。

“你小时候特别喜欢菠萝，”宁春放看着那条项链解释，“你妈妈有次逛街看到这条项链……那时候时兴买黄金，说是保值。她就买了下来。还笑着说，要等你结婚的时候送给你当礼物。她走了之后，我怎么也找不到这条项链了，还以为弄丢了……原来是被你收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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