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郑耀先的阳谋
第二天一早，百香楼还没开门迎客。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了后门的小巷里。赵简之从车上下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背着一个木制的工具箱，看着就是个手艺人。
“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先进去跟老板娘打个招呼。”赵简之吩咐了一句，便径直走向后门。
老板娘早就得了消息，在门口候着了。见到赵简之，她脸上堆满了笑。
“哎哟，赵队长，您怎么亲自来了？”
“我们郑队长不放心万小姐，昨晚回去念叨了一晚上，说万小姐一个姑娘家，住在二楼，窗户还不严实，这怎么行？”赵简之拿捏着腔调，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这不，一大早就让我找了全南京城最好的木匠，来给万小姐免费修窗户，一定要修得严严实实的，保证耗子都钻不进去。”
他特意把“免费”和“严严实实”两个词咬得很重。
老板娘是个人精，哪里听不出弦外之音。她心里直打鼓，但脸上不敢有丝毫表露，只是一个劲地陪着笑脸。
“郑先生真是有心了，我代舒悦谢谢郑先生。快，楼上请，舒悦刚起，我这就去叫她。”
“不用了。”赵简之摆摆手，“我们队长说了，别打扰万小姐休息。我们悄悄地上去，修好了就走。”
说着，他便领着那个“木匠”，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直奔万舒悦的房间。
万舒悦其实早就醒了。
昨晚郑耀先走后，她一夜未眠。
郑耀先最后那句“天冷，记得关好窗”，就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里。
她知道，自己暴露了。
那扇窗户，是她和“他”之间唯一的联系通道。现在，这条通道已经被敌人盯上了。
她焦虑、恐慌，却又无计可施。她不敢用任何常规的方式去联系“他”，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身边是不是已经布满了眼线。她只能等，等“他”主动来找自己。
可现在，敌人已经先一步动手了。
当她听到楼下赵简之和老板娘的对话时，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免费修窗户？
修得严严实实？
这哪里是关心，这分明是警告，是示威！
他们要把她唯一的希望给彻底堵死。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双手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房门被轻轻推开，老板娘探进头来，一脸的为难：“舒悦啊，郑先生的人……”
“让他们进来吧。”万舒悦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空洞。
她知道，反抗是没用的。
赵简之和那个木匠走了进来。
“万小姐，打扰了。”赵简之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我们队长的一点心意，您别介意。”
万舒悦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个木匠走到窗边，打开工具箱，拿出锯子、刨子、凿子，开始叮叮当当地忙活起来。
赵简之也不离开，就那么大喇喇地在房间里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每一件物品上刮过。
万舒悦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任人围观。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能感觉到赵简之的视线最后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充满了审视和探究。
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拿起一把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着自己的长发，动作缓慢而僵硬。
“万小姐这手真巧啊。”赵简之突然开口。
万舒悦从镜子里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们队长说，您弹的那首《何日问君归》，弹得是真好，情真意切。”赵简之慢悠悠地说，“就是不知道，万小姐心里念着的那位‘君’，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万舒悦握着梳子的手猛地一紧。
她知道，对方这是在敲山震虎，在逼她，也在试探她。
她深吸一口气，从镜子里迎上赵简之的目光，嘴角扯出一个凄婉的笑容：“赵队长说笑了，我们这种风尘女子，哪有什么真心人。弹曲子，不过是为了讨客人欢心，混口饭吃罢了。”
“是吗？”赵简之笑了笑，不再说话。
木匠的动作很快，不到半个小时，窗户就“修”好了。
他换上了一个全新的、又粗又大的铜制插销，还当着赵简之的面，用力地推了推窗户，纹丝不动。
“赵队长，好了，保证结实！”
“辛苦了。”赵简之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走到万舒悦面前。
“万小姐，这下您可以安心睡觉了。”他笑着说，“以后，这窗户，可得记得插好了。”
说完，他带着木匠，扬长而去。
他们走后，万舒悦再也支撑不住，浑身脱力般地瘫倒在椅子上。她走到窗边，看着那个崭新的铜插销，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路，被彻底堵死了。
……
车里，赵简之兴奋地向郑耀先汇报着情况。
“队长，您是没看到那娘们的脸，都白了！我跟她说话的时候，她手抖得跟筛糠一样，还在那儿死撑！”
“我敢肯定，她现在一定急疯了！”
郑耀先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
“做得不错。”他淡淡地评价了一句。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就在胡同里守着？”赵简之问。
“守株待兔是下策。”郑耀先睁开眼，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我们已经把压力给到她了。她现在就像一个被堵在洞里的兔子，唯一的出路被我们封死了。她要想活命，要想通知她的同伴，就必须另外挖一个洞出来。”
“她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郑耀先摇摇头，“但人一急，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她可能回去找一个信得过的人传话，也可能会去某个秘密的联络点留下记号。从现在开始，派人二十四小时给我盯死她。她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买了什么东西，事无巨细，我全都要知道。”
“是！”赵简之领命。
郑耀先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
张麟。
今天一早，他就听说了，张麟的三队昨天晚上搞了个大动作，突袭了西城门的鸿运赌场，抓了个叫朱啸天的青帮头目，名义是涉嫌通日。
这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张麟的动作太快，太狠，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一个刚上任的队长，不先想着怎么稳住局面，熟悉业务，反而一上来就拿青帮开刀，这背后透着一股邪气。
他到底想干什么？
郑耀先有一种感觉，这个张麟，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他不仅仅是个能力出众的后起之秀，更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窜出来咬你一口。
“去查查这个朱啸天的案子。”郑耀先突然对赵简之说，“我要知道所有细节，张麟为什么抓他，怎么抓的，现在人关在哪儿，审得怎么样了。”
“是，队长。”
郑耀先的直觉告诉他，张麟的这个案子，绝对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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