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好,那便放出来!
时至年关,风雪愈大。
徐凤年从阴暗潮湿的地牢走出,身上那股混杂着腐朽与铁锈的血腥。
凛冽的寒风吹过,散去大半。
他拢了拢身上千金难买的紫金裘,抬头望向远处巍峨高耸的听潮亭。
“呼……”
徐凤年吐出一口白气,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指。
刚才的审问,他并不怎么满意。
林家,靖安王,还有......
没想到自己只是逛个勾栏也能扯出这样一堆的事儿来。
事情繁乱,其背后势力错综复杂,交织不清。
乱,乱乱乱!
他需要找个人说说话。
或者说找个能让他心静下来的人。
脚步在积雪上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徐凤年径直走向听潮亭。
守阁的魏叔阳见是世子殿下,躬身行礼,并未阻拦。
徐凤年拾级而上,直接上了五楼,那是徐长青静坐的地方。
刚走到暖阁门口,徐凤年便脚步一顿。
那扇雕花的木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股暖意,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
这香气有些熟悉,似乎是红薯身上的味道。
“红薯回府了?”脑海里第一时间窜出这个念头。
“咳。”
徐凤年站在门口,并未直接推门,而是加重了咳嗽声。
屋内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像是衣料摩擦的声响,紧接着是一阵急促却极力压抑的脚步声。
片刻后。
房门被拉开,红薯俏生生地站在门口。
她依旧是一袭红衣,只是那领口的盘扣似乎有些歪斜。
发髻也有些凌乱,鬓角处垂落了几缕发丝,贴在她那白里透红的脸颊上。
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妩媚笑容的脸蛋,此刻红晕未消,眼角眉梢都荡漾着一抹惊心动魄的春意,仿佛刚被春水润泽过的桃花。
见到徐凤年,红薯眼中的慌乱一闪而逝,随即便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恭顺模样。
“世子殿下。”
她微微福身,声音有些颤,带着一丝尚未平复的喘息。
徐凤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却并未点破。
“长青在?”
“公子在里面。”红薯侧身让开道路,低垂着头,不敢看徐凤年的眼睛,“奴婢去给殿下换壶新茶。”
说完,她逃也似的快步离去,那走路的姿势,似乎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虚浮。
徐凤年迈步走进暖阁。
屋内的地龙烧得很旺,温暖扑面。
徐长青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身上披着那件雪白狐裘。
他神色平静,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上泛着淡的红润。
“凤年来啦。”徐长青放下书卷,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
徐凤年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茶水已凉。
他一口饮尽,才觉得喉咙里的那股干涩稍微缓解了一些。
“刚从地牢出来,身上晦气重,来你这儿蹭蹭仙气。”
徐凤年放下茶杯,目光在徐长青身上打量了一番,最后落在徐长青脖颈处一抹若隐若现的红痕上,嘿嘿一笑。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好像扰了长青雅兴。”
徐长青神色自若,伸手拢了拢衣领将脖颈处痕迹遮盖。
“凤年说笑了,红薯刚才只是......只是在帮按摩穴位。”
“按摩?”徐凤年挑了挑眉,“那这穴位按得可是够深的。”
徐长青莞尔一笑并未接茬,而是转移了话题:“地牢那边,问出什么了么?”
徐长青所谓的问出什么,自然是指昨日于紫金楼刺杀的那两人。
当然,这也只是他转移话题的借口罢了。
毕竟他可比任何人都清楚昨日那两位刺客的真实身份。
提到正事,徐凤年脸上的调笑之色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沉:“差不多了。”
徐凤年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目光盯着头顶的横梁,“那男刺客是青州林家之人,离阳的探花郎,至于那女子......徐骁的人!”
早就知晓一切的徐长青并不意外。
“舒羞,南疆人,为了这本《白帝抱朴诀》从而听命于徐骁。”徐长青从什么掏出一本泛黄古籍,“昨日刺杀乃是徐骁谋划,为的便是青州。”
说到青州,徐长青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道窈窕身影。
看着徐长青镇定自若,运筹帷幄的模样,徐凤年感觉眼前这个双胞胎弟弟,自己似乎有些陌生了。
“长青。”徐凤年忽然开口。
“嗯?”
“我怎么感觉,你比徐骁还老谋深算。”
徐长青:“???”
没有在意徐长青的沉默,徐凤年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大雪飘飘。
冷风夹杂着雪花吹进屋内,让他有些昏沉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长青,你说这湖底下会不会关着什么千年老怪物?”徐凤年忽然问道,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有些飘忽。
徐长青看着他的背影,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精光。
来了。
剧情的齿轮,终究还是开始转动了。
徐长青的声音很轻。
“或许有吧!”
......
寒风裹着雪沫,顺着半开的窗棂灌入暖阁。
原本温暖的空气瞬间被撕裂,那股甜腻的幽香也被吹散了大半。
徐凤年双手撑在窗台上,身子前倾,目光盯着下方的湖面。
听潮湖很大。
平日里波光粼粼,景色宜人,是王府内的一大胜景。
但此刻,在徐凤年眼中,这片湖里只有一个怪人。
记忆的闸门,在这一刻被轰然冲开。
那是很多年前,那时的他还没长大也还没出王府游历。
“长青。”
“嗯?”
“我说湖底有个老魁,你信么?”徐凤年小心问道。
“信。”徐长青淡然一笑,“凤年说有,那便一定有。”
“哈哈哈......”徐凤年大笑起来。
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并不信。
不过说来也是,这种天方夜谭一样的话,谁会信?
他徐长青在听潮亭呆了十数年都不知湖底有什么老魁,又怎么可能会相信?
“我想把他放出来。”将心头烦乱的思绪暂时压制,徐凤年转过身背靠着窗台,目光直视徐长青,轻声说道。
徐长青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放出来?谁?湖底那个老魁么?”
“嗯。”徐凤年认真点头,“我知道,长青你其实并不......”
徐长青打断徐凤年的絮叨,言辞肯定道。
“好,那便放出来。”
“长青,你说什么?”徐凤年惊诧的看着神色平静的徐长青,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你......你信我所说!”
徐长青:“......”
“凤年所言,我自是相信。”
“长青,你可知我为何突然说起那湖底老魁?”徐凤年眼中欣喜连连。
大步走至徐长青对面,双手摁于对方双肩,认真道:“今日在地牢里,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何事?”徐长青平静接话。
“那些想要我命的人并不会因为我不会武而放过我。”
徐长青眼眸微眯:“凤年此话......何意?”
徐凤年自嘲一笑:“经历了昨日刺杀我才明白,府中高手都是徐骁的,不是你......我的!”
说到这,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需要力量,属于他自己的力量。
“而且……”徐凤年看了一眼徐长青,眼中闪过一丝疼惜,“你身子骨弱,整日只能窝在这暖阁读书,若是有朝一日大敌杀来,我......总得有点本事护着你。”
徐长青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暖意。
对于徐凤年,徐长青还是了解的,抛开其他不谈,他对兄弟倒是真心的。
只不过......他不知道。
他眼中这个需要保护的弟弟,如今已是一位金刚境宗师。
也就是说。
北凉王府三兄弟,只有徐凤年这个世子,是真弱鸡!
“既然凤年心意已决,那便去做吧。”徐长青抬起头,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只不过......如今这天寒地冻,凤年是准备亲自下水?”
徐凤年愣了一下,旋即苦恼道:“啊,这,我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对了。”徐凤年突然想到什么,兴奋的看向徐长青,“前些时日不是有个白狐儿脸入阁吗,或许可以寻他......”
徐长青轻声呢喃:“南宫仆射?”
“南宫仆射?”徐凤年一愣,“谁?那个白狐儿脸?”
“北莽南宫!”
最后这句‘北莽’,徐凤年声音明显大了几分。
“嗯。”徐长青点头,“你不知道?”
徐凤年:“啊,这这这......”
“没时间!”
就在两人讨论时,暖阁外传来一道悠悠的声音。
是南宫仆射!
“长青,他刚才是不是拒绝我了。”徐凤年眨巴着眼,怔怔的看着徐长青。
徐长青点头,一副已然很清楚明显的模样。
徐凤年:“......”
兄弟两突然都没有话了,气氛变得有些安静。
沉默半晌,徐长青最终还是没忍住提了一句:“或许,凤年可以去看看老黄。”
“老黄?!”徐凤年满脸狐疑,“老黄是高手?”
嗯哼......
徐长青双手一摊,一副我不知道的模样。
最终,已然没有任何办法的徐凤年只得听取徐长青的建议,尝试着去找下老黄。
临走前,徐凤年放下狠话,若老黄真是什么绝世高手,那他一定要将那老混蛋暴揍一顿。
既是高手,三年游历还让自己挨了那么多次打,属实可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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