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既然来了，那就死去吧！

阁楼下。

并非是青鸟熟悉的脚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刻意放轻，轻得几乎完全融入风雪声中的脚步。

那脚步声极有章法，每一步落下都在调整重心，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武者，且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气息。

不是青鸟。

青鸟的脚步轻灵，但这人的脚步，沉重中透着一股子阴狠的煞气。

徐长青眼中的精光瞬间收敛，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再次变得古井无波，甚至带上了几分往日的疲惫与浑浊。

身上的气机也在一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重新变回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

这是《圣心诀》的另一大妙用——敛息。

除非是陆地神仙当面，否则谁也看不穿他的虚实。

“来得好快。”

徐长青捡起地上的狐裘，重新裹在身上，又弯腰拾起那卷《春秋》，坐回了炭盆旁。

炭火已经快燃尽了，只剩下几点暗红的火星。

他拿起火钳，轻轻拨弄着炭灰，动作慢条斯理，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脚步声停在了阁楼门口。

没有立刻敲门，而是在门外停滞了三息。

那人在听。

听屋内的呼吸声，听有没有埋伏。

徐长青配合地咳嗽了两声，声音虚浮无力，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咳咳……是青鸟来送炭火了？进来吧。”

门外的人似乎松了一口气。

“吱呀......”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夹杂着寒风，一道灰色的身影低着头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身形佝偻的仆役，手里端着一个铜盆，盆里装着通红的银丝炭，炭火烧得极旺，映红了他半张脸。

“公子。”仆役的声音有些嘶哑，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夜深雪大，青鸟姑娘去煎药了，吩咐小的来给公子添炭。”

徐长青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落在书页上，只是捏着书页的手指微微泛白，像是冻僵了一般。

“你是哪个院里的？以前似乎没见过你。”

仆役端着炭盆的手极其稳当，哪怕走动间，那盆中堆得高高的红炭竟没有一丝晃动。

“小的刚进府不久，一直在后厨劈柴，公子没见过也是正常。”

仆役一边说着，一边向徐长青靠近。

五步、四步......

徐长青似乎真的信了，轻轻“嗯”了一声：“放下吧，这炭火太旺，味儿呛，我不喜欢，以后无需这般旺盛。”

“是，小的记下了。”

仆役走到了桌案前，弯腰准备放下炭盆。

就在他弯腰的一瞬间，那原本恭顺低垂的眼帘猛地掀开，露出一双充满了暴虐与杀意的眼睛。

哪里是什么劈柴的仆役？

那虎口处厚厚的老茧，分明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迹。

那稳健的下盘，分明是六品武夫才有的底子。

三步之内，人尽敌国。

对于一个六品武夫来说，在这个距离刺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比杀鸡还要简单。

“公子既然不喜欢炭火味……”

仆役狞笑一声，原本端着炭盆的右手猛地一翻，滚烫的红炭劈头盖脸地朝徐长青泼去！

与此同时，他的左手袖中滑出一道幽蓝的寒光。

那是一柄淬了剧毒的匕首，如同毒蛇吐信，借着漫天炭火的掩护，直刺徐长青的咽喉！

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演练过无数次的杀招。

这一刻，时间仿佛放慢了。

飞溅的火炭在空中划出赤红的轨迹，匕首的寒光割裂了空气，仆役脸上的狰狞表情定格在最得意的瞬间。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个北凉王府的病秧子在火炭中哀嚎，被匕首割断喉咙的惨状。

这一刀刺下，离阳那位贵人许诺给自己家族的荣华富贵......

然而，就在匕首距离徐长青的咽喉只剩下最后三寸时。

仆役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没有惊恐，没有慌乱，甚至连一丝意外都没有的深邃长眸。

眸中有的只是一种看死人般的淡漠，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

徐长青依旧坐在椅上，连姿势都没有变动分毫。

他只是微微抬起眼皮，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锋刃，嘴唇轻启，吐出了一个轻飘飘的字眼：“定。”

这一个字，并非什么言出法随的神通，但在这一瞬间，一股恐怖到令人窒息的精神威压，如同一座大山般轰然砸下。

那是属于《圣心诀》独有的精神秘术。

惊目劫！

以眼神为媒，以心神为剑，直击灵魂。

“嗡......”

仆役只觉得脑海中轰然一声巨响，仿佛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了天灵盖。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那个看似孱弱的病秧子，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一尊来自九幽地狱的魔神，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蝼蚁般的自己。

恐惧，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瞬间冻结了他的身体。

原本势在必得的一刺，竟然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甚至连那些泼洒出来的红炭，都被一股无形的劲气墙挡住，悬浮在徐长青身前三尺处，不得寸进。

“怎么……可能……”

仆役瞪大了眼睛，眼角几乎裂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那是极度惊恐下肌肉痉挛的声音。

他拼命想要运转体内的气机，想要把那匕首刺下去，哪怕只是一寸！

但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六品气机，在对方那浩如烟海的气机面前，就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滚油之中，瞬间被蒸发得干干净净。

徐长青缓缓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夹住了那柄悬在面前的匕首。

“六品？”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失望，“离阳皇室就派你这种货色来试探徐骁的底线？未免也太看不起北凉了。”

指尖微微用力。

“崩！”

那柄精钢打造的匕首，竟如酥饼一般，被他两根手指轻易折断。

断裂的刀尖被徐长青夹在指间，把玩着。

“不……我是……”仆役想要求饶，但那股恐怖的威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连一个完整的字都吐不出来。

徐长青并没有听他废话的兴趣。

他重新拿起那卷《春秋》，视线回到了泛黄的书页上，仿佛眼前这个随时可能暴起伤人的刺客根本不存在。

“既然来了，那就死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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