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一瞬间回到原点了吗?
季家老宅的家宴很快在一片看似热闹喜庆的氛围中结束了。
佣人们悄无声息地收拾着杯盘狼藉的餐厅,空气中还残留着酒香和食物的余味,大部分家族成员都已陆续告辞离开,偌大的宅邸渐渐安静下来。
然而,书房里的气氛却与方才的喧闹截然不同。
厚重的红木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书房内只亮着几盏暖黄色的壁灯,光线柔和却带着一丝凝重。
季文忠老爷子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手里盘着两颗光滑的核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虽然年事已高,但眼神依旧锐利,此刻正平静地看着站在书桌前的季承和方佑诚。
季承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甚至还残留着一丝宴会上的“欣慰”笑容,他微微侧身,将站在身后半步,显得有些拘谨和不安的方佑诚往前轻轻推了推。
“爸,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带佑诚过来,再跟您说几句体己话。”季承开口,声音温和,带着晚辈对长辈的尊重。
季文忠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方佑诚身上,语气还算和蔼:“嗯,佑诚这次跟着去海城,辛苦了。刚才宴会上人多口杂,也没顾上好好夸你。云淮也跟我提过一嘴,说这次招标能这么顺利,也有你在旁边协助的功劳,他说你出了不少力,资料准备得很周全。”
方佑诚听到老爷子提到季云淮肯定他,心里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季承一眼,见季承面色不变,他才连忙低下头,声音有些发紧:“您过奖了,都是我分内的工作,是季董和小季总……领导有方。”
季承笑了笑,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爸,您说的是。佑诚这孩子,确实踏实肯干,能力也强。这次带他出去,也是想让他多历练历练。事实证明,他没让我失望。”
他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染上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不过……爸,有件事,虽然结果圆满,但想想过程,还是让我有点后怕,觉得有必要跟您汇报一下。”
季文忠盘核桃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他:“哦?什么事?招标不是挺顺利的吗?”
季承叹了口气,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了那份他早已准备好的,被动过手脚的文件副本。
他将文件轻轻放在季文忠面前的书桌上,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沉重。
“顺利是顺利,但中间确实出了点小波折,差点……就酿成大错了。”季承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心有余悸的味道,“这份文件,是佑诚在整理云淮那边资料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方佑诚站在旁边,听到这句话,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季承的背影!
他……他怎么可以这样信口雌黄?!这文件明明……明明是他们……
方佑诚的心脏狂跳起来,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他几乎想要开口辩解,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一样哑了。
原来……原来父亲说他还有别的办法,指的就是这种对季云淮的诬陷!
他好不容易才绕开的事情,就这么一瞬间回到原点了吗?
方佑诚整个人都僵着,但在季承无形散发的威压和季老爷子审视的目光下,他最终只是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将头垂得更低,努力装出一副单纯不敢多听领导家事的模样。
季承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方佑诚的抗拒,继续用那种忧心忡忡的语气说道:“您看看这里面的条款和数据,有几处关键的地方,明显有疏漏,甚至……有些条件设置得对我们季氏非常不利。要不是佑诚这孩子心细,及时发现并悄悄告诉了我,我们紧急做了补救,这次招标,别说成功了,恐怕还要赔进去不少!”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季文忠,眼神里充满了“我不想恶意揣测自己儿子”的无奈和痛心:“爸,我知道云淮那孩子,平时是贪玩了点,性子跳脱,不够稳重。年轻人嘛,难免有疏忽的时候,搞出点小纰漏,其实……也情有可原。”
——他这话看似在为季云淮开脱,实则句句都在坐实季云淮“不靠谱”的罪名。
“但是,”季承语气加重,“像海城招标这种关系到集团核心利益的大项目,以后如果再交给他全权负责,我觉得……是不是应该更谨慎一些?最好多派几个经验丰富的老人在旁边协助把关,免得再出什么岔子。毕竟,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恰好有像佑诚这样细心的人发现问题啊!”
季文忠听着,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盘核桃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眼神也深沉了几分。
他没有打断季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季承观察着老爷子的神色,心一横,决定再添一把火。他脸上露出更加困惑和担忧的表情,仿佛百思不得其解般说道:
“而且,爸,我其实还有一个想不通的地方……你说,云淮他之前那么抗拒进公司,怎么这回您还没主动催,他就突然答应了呢?这转变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我有时候忍不住会想……他该不会是……心里憋着股劲,故意想跟家里反着来,所以才答应进来,然后……用这种消极怠工,甚至故意出错的方式,来表达他的不满吧?”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季文忠的反应,见老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立刻又换上一种“我只是猜测,我也不愿相信”的语气: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胡思乱想,做不得准,可能就是孩子粗心罢了!可是……您看他今天,这是咱们季家的大喜事,专门为他办的庆功宴,他倒好,连面都不露一下!问他就说有事,有什么事能比一家人团聚庆功更重要?”
季承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和愤懑:“他这态度,很难不让人多想啊!是不是……他对这次招标成功,压根就没那么高兴?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季家的成绩?所以才这么不屑一顾?”
这一连串的话,如同精心编织的毒网,将“疏忽大意”,“能力不足”,“态度消极”,“对家族缺乏归属感”甚至“潜在叛逆”的标签,一顶接一顶地扣在了远在别处,对此一无所知的季云淮头上。
每一句都看似合情合理,充满了“为家族着想”的忧患意识,实则刀刀致命,直指季文忠最在意的地方——孙子的能力,态度以及对家族的责任心。
方佑诚站在一旁,听着自己父亲面不改色地编织着如此恶毒的谎言,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感到一阵阵反胃,为自己被迫成为这场阴谋的帮凶而感到无比的羞愧,可父亲现在就站在这里,所以他什么也不能做。
季文忠一直没有说话,他缓缓拿起桌上那份文件,却没有翻开,只是用指腹摩挲着纸张的边缘。
书房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而这种沉默,比任何疾言厉色的质问都更让人窒息。
良久,季文忠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先是在一脸“坦荡忧色”的季承身上停顿了一会,然后才缓缓转到方佑诚身上,眼中带着几分深沉的打量。
老爷子的脸上依旧没什么明显的怒容,但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里,之前因为孙子立功而产生的欣慰和暖意,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郁和审视。
他轻轻地将文件放回桌上,没有对季承的指控做出任何评价,也没有主动为季云淮辩解半个字,只淡淡看着方佑诚,然后开口问他:"佑诚啊,这件事,确实是你发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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