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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章 明天更


恶人皆我

妹妹在殡仪馆工作总说「别怕死人,要怕活人」。

某天她失踪,监控显示她独自走进冷冻柜后消失。

警方调查时,我偷偷翻看她遗留的工作笔记。

最后一页写着:「当活人比死人更可怕时,这里就是最好的藏身处。」

翻过页去,背面是密密麻麻的名字——包括我认识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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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殡仪馆的值班室冷得像口冰窖。白惨惨的日光灯管嗡嗡响着,是这片死寂里唯一活泛的动静,反而衬得那股防腐剂和旧灰尘混合的气味更刺鼻。李妍缩在掉皮的旧沙发里,身上裹着件褪色的蓝大褂,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指尖滑动得飞快。

她忽然抬头,没看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空气里某个看不见的听众:“哥,你说这些人,活着的时候折腾,死了也不消停。”她顿了顿,嘴角扯出一点极淡、几乎看不出的弧度,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我熟悉的、近乎固执的认真,“其实啊,别怕死人,冷冰冰的,规矩。要怕,得怕活人。活人的心思,那才是真冰窖,摸不着底。”

这是她常挂在嘴边的话。我在她对面的折叠椅上挪了挪僵硬的身子,含糊地“嗯”了一声。墙壁上的电子钟无声跳动着数字。来这里接她下夜班,每次都觉得时间被冻住了,流淌得黏稠又缓慢。她总让我别来,说不安全,晦气。可自从爸妈走后,就剩我们俩,这丫头在这地方上班,我怎么可能放心。哪怕只是在这令人窒息的安静里陪着她,看着她。

一周后的那个晚上,我照例打电话问她几点下班。长久的忙音。再打,关机。一种冰冷的、针尖般的预感沿着脊椎慢慢爬上来。赶到殡仪馆时,天边刚泛起一层死鱼肚皮似的灰白。馆里已经乱了套。

保安老王搓着手,脸色比停尸房的裹尸布还难看:“李工……李妍她昨晚进了低温冷藏间,就、就没出来……”

监控视频模糊而冰冷。凌晨两点十七分,穿着那件蓝色工作服的李妍出现在低温间门口。她刷了卡,沉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一道缝,里面溢出白茫茫的寒气,扑向镜头,瞬间蒙上一层薄雾。她走了进去,没有回头,没有迟疑,背影被翻涌的寒气吞噬。门缓缓闭合。

两点十七分零三十秒。门紧闭。

然后,再没有打开过。直到清晨五点,换班的同事发现异常,强行破门。里面整齐排列着高大的不锈钢尸柜,冷气森然,指示灯幽幽地亮着。每一个柜门都紧闭着。没有李妍。地上连个多余的脚印都没有。一个大活人,就在这密闭的、温度常年维持在零下十度的金属盒子里,凭空蒸发了。

警方很快介入。现场勘查,问询,调取更多监控。结论令人脊背发凉:低温间只有一个出入口,内部无任何可供人藏匿或逃脱的缝隙、管道。门禁记录显示,自李妍进入后,直到被破门,再无开启记录。她就像一滴水,落进这钢铁的极寒世界,然后消失了。负责的刑警老赵眉头拧成了疙瘩,私下跟我说:“老弟,这不合理。不符合物理规律。但你妹妹的随身物品,钱包、手机钥匙,都在值班室。不像临时起意离开……倒像是……”

“像是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

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眼神里有一种职业性的困惑,底下却藏着点别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超出常理事物的回避。

他们封锁了现场,尤其重点排查那间诡异的低温间。我作为家属,被客气而坚决地拦在外面。焦灼和某种尖锐的恐惧在我胃里搅动。我不能干等。

李妍在值班室有个更衣柜,警方初步检查过,带走了她的工作记录本和一些杂物,但或许还有遗漏。老王知道我们兄妹感情好,趁着警察换岗吃饭的间隙,偷偷对我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值班室角落那个带锁的矮柜:“李工……有时候自己写点东西,锁那里面。钥匙……她好像习惯放一盆塑料绿萝底下。”

塑料绿萝积着厚厚的灰。手指探进仿真的泥土颗粒底部,触到一片冰冷的金属。

柜子里东西不多:几本泛旧的殡仪专业书籍,一叠空白表格,一个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就是最常见的那种工作日志。我颤抖着手拿起它,坐在她常坐的那张旧沙发上,翻开。

前面大多是日常工作记录,字迹工整,条理清晰:接收遗体信息,防腐处理记录,悼念厅安排,火化炉调度……偶尔在页边空白处有些简短的句子,是她的语气:

“3号厅家属闹得厉害,为了遗产。人还没烧呢。”

“张老爷子孤零零的,一个送的人都没有。安静,也好。”

“王姐又偷偷多收费了,良心不痛吗?哦,她大概没有。”

翻到最近的日子,记录变得简短,有时甚至只有日期和天气。直到最后一页有字迹。

那是一页横线纸,最上面一行是昨天的日期。下面,只有一句话,用她平时惯用的蓝色水性笔写着,笔迹很稳,甚至比平时更稳,每一笔都力透纸背:

“当活人比死人更可怕时,这里就是最好的藏身处。”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藏身处?什么意思?这里?殡仪馆?还是……特指那个低温间?她预感到什么?她在躲谁?

鬼使神差地,我捏住那页纸的边缘,将它轻轻翻了过来。

纸张背面,是空的。不,不是完全空白。在台灯偏斜的光线下,能看见密密麻麻的印痕——是上一页笔迹透过来的压痕。我屏住呼吸,将笔记本侧过来,让光线几乎平行纸面。

那些压痕渐渐显形。不是一句话。

是一个个名字。

排列得并不十分整齐,但一个接一个,挤满了纸背。有的工整,有的潦草,像是不同时间、不同心境下写下的。

我的目光机械地扫过那些名字。有些陌生。有些眼熟,是她在殡仪馆的同事:王姐(收费那个)、刘师傅(火化工)、保安老王……再往下看,我的血液似乎一点点冻住了。

我看到了邻居孙阿姨,总爱打听别人家事;看到了我以前单位的部门主任,那张总是笑眯眯却给我小鞋穿的脸仿佛就在眼前;看到了初中时带头霸凌我的那个同学的名字;看到了楼下总为一点噪音破口大骂的夫妻……

越看,冷汗越是从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

我看到了上个月因为拆迁补偿,带着人把王家老头气得住院的开发商经理的名字。

我看到了街角那个总是用阴鸷眼神打量放学女学生的便利店老板的名字。

我看到了几年前一场车祸的肇事司机名字,那场车祸夺走了一对年轻夫妻的生命,司机却因为“关系”很快出来了,据说现在过得不错。

这些名字,李妍怎么会知道?有些连我都只是隐约听闻,她从哪里记下的?

我的手指僵硬地向下移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然后,在纸张靠近底部的角落,我看到了两个紧挨在一起的名字。

是我的名字。旁边,是李妍自己的名字。

像是最终确认的签名,又像是……名单最后的归宿。

“藏身处……”

我猛地抬头,环顾这间冰冷的值班室。白炽灯的光惨淡无力。远处隐约传来警方调查的交谈声。外面,是渐渐苏醒的城市,充满了活人的气息,活人的声音,活人的……心思。

当活人比死人更可怕时……

那些名字,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在我眼前晃动。他们每一个,都代表着一段可能的不堪,一种暗处的冰冷,一种活人才有的、复杂的恶。李妍在记录什么?她在寻找什么?还是……她在准备什么?

“这里就是最好的藏身处。”

这里。殡仪馆。这个收纳死亡、被视为禁忌的冰冷场所。

我再次低头,看向手中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正面。那句话在灯光下,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微微蠕动,散发出不祥的气息。而背面的名字,那些透过纸背的、幽灵般的压痕,无声地呐喊着,控诉着,也……引诱着。

我忽然想起视频里,她走进低温间时那个毫不犹豫的背影。那不是走向绝路的身影。那更像是……走向一个她选择好的、认定的“地方”。

藏身处。

给谁藏的?给她自己?还是……给名单上的这些人?

一个极度荒谬、却让我浑身战栗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海:如果,那个低温间,那个不符合物理规律的消失地点,并不是一个结束,而是一个……入口?一个为那些“比死人更可怕”的活人准备的……特殊“藏身处”?

而我和李妍的名字,赫然在列。

我坐在她常坐的位置上,裹挟着防腐剂和绝望味道的寒气,从脚底一点点漫上来,浸透骨髓。外面,天好像永远也不会真正亮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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